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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爪子轻轻贴上阿德的前额,指甲划破他的眉心,薄薄的一层皮肉瞬间冒出了血珠,血珠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血线蜿蜒而下,顺着阿德的鼻梁,脸颊,一直滑落到下巴。月光,血线,极为巧合地将他的面庞分割成了阴阳两半。血珠沿着下巴滴落到宾馆的地板上,渐渐汇集成了一湾小小的湖泊,我说,“阿德,记住你说的话。”
血色湖泊开始震荡,里面的血液仿佛被煮开了一般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血色的泡泡。血红色的蒸汽围绕着阿德干瘦的身体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圆形,它们雀跃着,欢呼着,伴随着这场血色狂欢,阿德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开怀地笑了。
“王建国,王建国!听得到吗!”藤学一的声音焦急地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我张张嘴想回应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建国!王建国!喂喂!听得到吗?!”藤学一焦急的声音从我的体内传出让我不由得一凛,我张张口想要回答,却发现身体并不由我控制,我伸出手想动动爪子,可是却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装进了某个玻璃容器里,我的声音传不出去,我的四肢也得不到伸展,我,我被困在这具猫的身体里了?!
“靠!他妈的!你这什么破玩意儿!“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藤学一骂脏话,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师叔,我,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啊!“应如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另一端传来,“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原宿主回来了,把建国姐挤走了。”
“你他妈的在胡说什么呢!”藤学一这语气仿佛是要把应如是活吃了。
“我没胡说啊,啊啊啊,师叔你别打了,别打啦!啊!!!”通话终断,缓了好久应如是才含含糊糊地嘟囔到,“一个容器的容纳量是有限度的,装得进去这个,就放不进去那个。当然,这么说也不太严谨,有些东西如果有弹性其实挤一挤也是可以放得下的。看样子,建国姐是第二种情况,她应该是被挤到角落里去了。”
“那怎么办?”
“师叔,你看,有的人外向,有的人内向,有的人开朗,有的人悲观,这是他们本身就这样的吗?其实更多的反应来自于外界的刺激,比如,遇到朋友,就会外向爱聊天;遇到陌生人,就会内向不说话。再比如,生日当天收到礼物,就会开朗;同理,如果生日当天被人借钱,心情肯定好不了。”应如是又开始扯淡了,他以紧张就喜欢哇啦哇啦地说一大堆废话。
“这不是废话么?”我腹诽到,“不论是不是生日,被人借钱心情都好不了,问题的重点不在于生日,在于借钱啊喂!”
“我们可以把人的躯壳想象成一个水果篮子,遇到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反应。有人和你要苹果,你就给他苹果;有人和你要香蕉,你就给他香蕉。不能有人给你要西瓜你给他个梨,又或者要葡萄,你给了他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出错误的反应,这在精神上就有点错乱了……”
“你的意思是精神分裂?”很显然,藤学一已经没有耐心听他瞎扯淡了,直接截住了话头。“我的意思是,现在这只猫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果篮子,既然他要梨,那我们就给他梨。”
“……啥?”我惊讶大喊,“你们俩要离?”喊完才发现,我只是做了个口型,其实压根没发出声音,这可真是令人扫兴至极。
但对面的藤学一却沉默了,他思索了一阵后开口到,“王建国,你先忍一忍,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阿德与猫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猫的施法已经结束,阿德与猫一起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那诡异的姿势仿佛是他们两个正在跳舞。月亮西沉,旭日初升,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新的一天与旧的一天并无不同。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同,就是这猫原本尾巴上有两圈白绒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只剩下一圈白绒毛了。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阿德还在昏睡,敲门声持续了一分多钟,阿德才像突然遭受电击一般,一个激灵转醒,他手忙脚乱地抱着怀中小猫去开门,门外竟然是之前通知比赛的那个红旗袍女人。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东西,我这就走!”阿德抬起手挠了挠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因为前一天晚上的大哭,他的脸上脏脏的,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
“不用着急,您可以慢慢收拾,”红旗袍女人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曹正德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正装,请您梳洗完成后下楼,我们将在大厅等您。”这个时候阿德才注意到红旗袍女人身后还站着两个黑西装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将一直搭在胳膊上的一套墨蓝色西装递过来,阿德发了会儿呆,才慌忙地用双手接过,而那只小猫则是突然间没了怀抱软塌塌地落到了地上,腾挪之间迅速缩到了阿德脚边。
阿德接过来西装以后仿佛刚想起来自己的手很脏,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将掌心的汗在身上擦了又擦,而在他低头擦手的时候,旗袍女人和西装男人已经默不作声地关上门离开了。
阿德怀里抱着那一套西装,脸颊涨红,太阳穴都鼓出了青筋,他把脸洗了又洗,仿佛是要把脸上这一层皮狠狠搓掉,把衣服试了又试,那小心的姿态仿佛是刚刚修炼穿上人皮的妖。借助猫的双眼,我看到房间的门“嘭”地一声关上,门关上前,我只能看到阿德迫不及待奔向前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