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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河狂笑不止,“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爷都在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常听人说,水涨船高,果然,洪水暴涨之下,那些房屋的碎片在水中宛如落叶飘荡,就连津之眼都被淹没得只剩顶端半圈的霓虹灯。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华山嗡鸣,他是在感叹苍天有眼,豆大的雨水砸在我的脸上,我抬起手抹了一把,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我愿意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津河轻蔑地笑起来,“小家伙,不要仗着自己有了几分修为就为所欲为,这世间多的是你承担不起的责任。”
“承担得起承担不起也要先试试看了才知道!”话音未落,我的右手指甲陡然化成尖细的柳叶刀片,刀片锋芒一闪,我的左手手腕处瞬间鲜血如注。
“苍天在上,吾津华猫,今日以血祈愿,以命相换。一命换津河定,二命换华山填,三命换洪水平!”
喀拉拉!喀拉拉!喀拉拉!
三道天雷如神鞭,一道一道连续不断地抽打下来,我的腕中血在空中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圆形阵法,我漂浮在阵法中央,俯视整个津华城。
地上的洪水居然奇迹般地分离成大大小小的水珠逐渐向上凝结,狂风起,水珠在半空中化成颜色各异的山石齐齐飞往华山而去。
地上的洪水化为了华山的石头,津河渐渐平静了波澜,连大雨都停下,天空渐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人们的记忆被瞬时抽空,一切都仿佛未发生过一样——可是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便宜的事情,仅仅三条命怎么能够?
突然,一道粗大的光柱自天而下贯穿了我的全身!
远古巨兽的嚎叫声爆体而出,我作为人形的身体逐渐透明,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脊梁骨。就这样,我被天雷打回了原型销毁了修为耗去了命数,狂风席卷而来,我如同一片残叶轻飘飘地落入津河水中,不知漂流多久,不知飘往何方。
直到有一双手将我从淤泥满布的河滩上捞起,直到他用干净的布头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污渍。
河水冲刷干净我的皮毛,他双手捧着我柔软的身体语带欣喜,“原来你是这么漂亮的一只小猫啊,像雪球一样白。”
总要付出代价的,还好,这一次的代价我受的住。我这么想着。
我变回了一只普通的猫,甚至连普通的猫也不如。我不会抓老鼠,所以承担不起看家护院的责任,可是偏偏,捡我的这个人居然是个看守农场仓库的,为了避免他将我遗弃,所以在必要时候,偶尔我也会假模假式地叫唤上两声,在这个耗子泛滥的仓库里充当一个装饰性作用的花瓶,给予看守员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我与这个看守员相依为命了很多年,我白天睡觉,晚上借着月光修炼,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也或许是之前有修炼的经验轻车熟路,我的法力恢复得很快,渐渐可以幻化身影,语言,甚至人形,但我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因为在这个远离津华城的小山村里,我真的很快乐,快乐得不需要去拯救什么维护什么,我可以永远只做一只猫,永远只做阿德的小雪球。
哦,忘了说了,这个看守员,就是阿德。
而此时此刻,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依为命的朋友,阿德,他跪伏在我的脚边,哭得泣不成声,我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心软?怎么能再继续无动于衷?
所以我开口了,所以我显露了,所以我说,“阿德,不要哭,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好办法?”阿德一把抹去脸上的鼻涕和泪水,他急切地看向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人生的脉络。
这次比赛结束之后,他会成为村里的大红人,会娶邻村杀猪匠的女儿为妻,生一对龙凤胎。他依然看守着仓库,过年村里吃杀猪菜的时候,会听他讲讲城里人是怎么过活的,高楼大厦小汽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再后来,女儿进了镇子上的工厂帮忙做计件工,儿子跟随着队长去别的城市搞建筑。再再后来,他的儿子有了儿子,女儿也有了女儿,儿子的儿子终于考上了城里的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给他看的时候,他眯缝着眼睛笑着说,“城里嘛,我年轻时候去过,没什么好的。”然后女儿的女儿就歪着脑袋嘟着嘴巴说他吹牛。
他活到九十多岁,他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大山离开那个小山村,很简单,也很快乐。
可惜现在他还很年轻,还不知道即将要经历怎么样的一生。
我看着他,柔声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我的能力有限……”
“我愿意!”阿德不假思索地插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寿命也好,健康也好,我愿意!我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哪怕燃烧生命只剩一瞬,我也想尝尝有钱人碗里的饭是什么味道!”
“可是阿德啊,粮食始终是粮食,一碗饭而已,穷人口中富人口中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富人穷人见过太多,最后也不过都是尘世中的一捧黄土,有什么分别呢?
“你不是我,你不会懂!”阿德的眸色染血,里面燃烧着疯狂。
“很好,那你就替我好好尝尝吧!”办法其实很简单,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命,也很正常。
我的双眼迸发出寒光,瞳孔中有咒印闪动而出,化为巨大的银色字符,笼罩在他的身上。
不过是换个人生而已,我想阿德快乐。
月光被一片墨蓝色的云笼罩,有稀稀疏疏的寒光刺破云层透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