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欠了欠身:“柳少爷。”
此人正是柳别意,他眸子蒙上了一分薄雾,嘴角微微一翘,笑容轻柔,却有些苦涩,轻声细语的说:“臣是恭喜娘娘来的,母亲在臣进宫之前,诞下一子,如今母子平安。”
柳安然一喜,没想到,还赶上了和小皇帝的一天生辰,也是有福气,只怕赏赐也不会少。
其余的小太监们也齐声恭贺:“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都有赏!”她喜上眉梢,又对着莺歌道:“回去好些准备着东西,明日叫喜鹊送去给我母亲。”
莺歌爽快地应下。
柳别意犹豫了一下,一拱手道:“娘娘近日,可还安好?”
“安。”柳安然瞧着他的样子,终究是有些不忍:“兄长仔细自己,日后前程似锦,终究有等着你的时候。”
“前程似锦?”柳别意温柔一笑,神色郁郁:“不敌娘娘在宫安全。”
他拱手离去,冬风中,似有瑟瑟。
对于这个妹妹,他是有亏的。
雪沫子在脚边飞飞扬扬,似乎也是这个天气。
那一年,他十二,她也是十二。
这样大的年纪,家里已经有人给相看了起来,彼时陈家那一年势头还不错,又主动提出求亲,柳夫人便考虑了一下,还询问了柳别意的意思:“我可不像促成一对怨侣,只问问你是否愿意?”
陈家的女儿陈慕玉,他也曾见过几面,是个爽朗的少女,待母亲来询问时,便红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问我做什么?”
柳夫人笑指着他:“分明是自己满意了,才哪这话搪塞我。”
柳相爷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唯有一人,神色不愉,两个宝石一般的眼睛,毫无光泽。柳氏捂着胸口,听着她人谈笑,落入自己的耳中,犹如刀割一般的疼。
柳夫人发觉她的异常,问道:“团团,怎么了?”
柳氏勉强一笑:“还不是怕嫂嫂不疼嘛。”
“这有何难?左右都是十六及笄在成亲。”柳别意少有的执拗道:“回头你下帖子给她,叫来玩,待她来了你和她玩,若是好,婚约便照旧,若是不好,我便不要和一个待我妹妹不好的人成亲。”
柳氏听了心酸不已。
旁人只当他是玩笑,柳别意却认真了,当真以妹妹的名义下了帖子,柳氏强撑着与陈慕玉玩了会儿,待人走,便病了。
那病来如山倒,几乎压垮了所有人。
缠绵在病榻之上,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盖在身上,似乎都能将人压得喘不上气。她那么单薄柔弱,脸色惨白的像是纸片一般。
柳别意着急的站在床前,连声道:“好妹妹,你怎么了?是陈家小姐欺负你了不成?”
柳氏昏昏沉沉,如何应答?
喜鹊之外,还有一个婢女,唤作杜鹃,正是后来被陈慕玉打死的那个婢女。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此刻她着急道:“小姐是因为少爷定亲了,这才难过的。”
柳别意一怔,咬了咬下唇,神色不定,最终下定了决心,信誓旦旦道:“好妹妹,只要你一日不嫁,我便一日不娶。”
他得知妹妹因他订婚而生病,便想主动去寻父母,解除婚约,谁想竟听见了那样一段对话。
隐约竟知道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
原来,这些年受到的指指点点,都来源于他疼到骨子里的妹妹,他只觉得荒谬,这些年在脑海中的认知,都被颠覆了一般。
柳别意身上所有的自卑,本该是不存在的,却因为她而存在。
尚且年幼的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这陈家的婚约,终究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