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着两眼,感到一股寒气从肠胃深处翻上来,冰冷冷的叫她作呕。
越王谋反时她才四岁,不复记忆,但这件事的凶险,却在之后数年被韦氏频频提及,贯穿她整个少女时期。
房州治所街上有家药铺,专售卖百越香料,二楼上挑面旗子,写着‘百越恒香’,阿耶每每瞧见,便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被人当做造反的由头,是李显一生中最大的恐惧。
那些年里,如能抹掉他曾是李唐太子、皇帝的事实,他宁愿少活十年。
瑟瑟难得与阿耶有了共鸣,再次当上太子,再次成为圣人可能的对手,是无比可怕的罢。
“这回不同了。”
武崇训见她心有余悸,抚她肩头安慰,瑟瑟侧头压住他手背借些慰藉。
“铁案何必再议?我记得越王传书涉及千余人,投奔他的自是杀无赦,连那些不曾严词拒绝的,也都……”
越王上下鼓捣,非但未能撼动武周分毫,反而给了圣人借口,肆意扩大打杀范围,表现不够驯顺的宗室,不单自家惨遭屠戮,连母族、妻族亦受牵连。
司马银朱踱步到门前长声叹息。
“通州新宁县有家小脚店,有人引骆宾王檄文为歌谣,声闻乡里。首告指有人谋反,可后来秋官追查到底,竟是县蔚买通无知歌姬,攀诬县令。”
“人怎能坏成这样?!”
瑟瑟恨极,跳起来骂道,“为他一点子蝇头小利,拖累别人!”
“县令之位,在郡主看来,自是微贱如草芥,不值一提,可于那县蔚,却是挣着脖子巴望了大半辈子的香饽饽,想来他谋划多年,才想出这个法子。”
瑟瑟切齿痛恨。
“当年越王便是自说自话,把我阿耶当个靶子立起来,实则毫不相干,可圣人心里本就有个影子,再听了这些,难免生出怀疑!”
“这便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宗室所剩无几,储君又太显眼,别说下人假托旧事攀诬使坏,那些真正狼子野心的东西,要煽风点火,也要借太子之名。”
瑟瑟嗳了声,担忧地问,“这怎么办?!”
“幸而圣人心疼太子,朝会上便问魏相,有应对的法子没有?”
武崇训略感意外,“……这是圣人问的?”
司马银朱反问。
“郡马以为圣人此问,可有他意?而魏相遭此当头提问,未假思索,直接道唯有翻案可保太子无忧,圣人又答没答应呢?”
她连番问完,不等他回答,便拿出一摞装订精细的薄册子递给瑟瑟。
武崇训想司马银朱绝非信口雌黄,可颜夫人母女并不能参与朝会,又是何人转述?
看瑟瑟手上,封面赫然写着‘某年月日殿议记录’,顿时愕然仰面。
“女史这从何来?”
“秘书省抄出来的,朝议郎记性好,大朝会开了一个多时辰,前后三十余人说话,句句背得清楚明白。”
武崇训顿感后背发凉,直勾勾盯住司马银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