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吗……
他对自己在此地不受欢迎的事实是心知肚明的,也觉得有些尴尬和窘迫,但细想想,又觉得离开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他在这里也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还不如趁机换个环境。再说,姑且不论意图如何,至少人家还是把场面话说得很漂亮保全了他的面子的,花花轿子人抬人,他还不赶快顺着梯子下台,若是等到人家撕破脸皮放狗赶人那不是更丢脸么。所以沈国栋索性就配合地笑着一直点头一直点头,毫无异议,对齐国豪的安排全盘接受。
看来现实和演戏到底是不一样的。
象他这种借尸还魂的情形,也很有些小说或戏剧以此为题材:陌生人到了另一个环境,以自身的性格魅力努力改善与周遭人的恶劣关系……这种故事到了最后,终于所有人都被他征服,认可他、接受他,先前最讨厌他的那个人也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于是最讨厌变成最相爱,皆大欢喜……
果然演戏都是假的。
沈国栋悻悻地想,他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人格魅力呢,霍英治已经一脚发射,把他发配沧州了。
签约仪式当天下午的飞机。行程比较仓促,从齐国豪询问他的意见到正式动身上路,前前后后只用了两天时间,沈国栋甚至都来不及等到何其轩回来与之作最后告别。虽然他是很想得开,但还是难免让他有点被扫地出门灰溜溜的感觉。
齐国豪亲到机场送机,不过想也知道骆云起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他送的是郎杰。
看着那两人握手话别就资金到位等话题作最后交流,沈国栋知趣地站远一点,以免听到什么商业机密。
郎杰的保镖四下站开,将他们围成一个小圈子。沈国栋就站在圈外不远处,起初只是无聊地望着机场里来来去去的人潮发呆,但慢慢地,就略有感触似的出起神来。
机场这个地方,同医院一样,最是上演悲欢离合的好场所。
看那边,一对情侣难分难舍,那女孩子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抱着男友失声痛哭;而另一边,也有一大家子人簇拥着学成归来的男子,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问不够,彼此双方悲喜交集……除了这戏剧化的场面,更多的人是面无表情忙忙碌碌,提着自己的行李各有各的目的地,象工蜂一般川流来去。
人啊,这么东奔西跑汲汲营营,为的是哪般呢?
沈国栋默默思索,暗暗感叹,兀自不觉那边说完了公事的两个人已经不约而同的转眼注视到自己身上。
“……云起。”
齐国豪慈爱地召他过去,一脸托孤的诚意。“以后可要请郎总多费心了。”
郎杰微笑,视线在沈国栋脸上大有深意地一转,打个哈哈。“一定,一定。”
象一种交接仪式,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飞机一飞冲天,机舱外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近乎于发紫。这样的晴空让沈国栋心情大好——
终于踏上新的旅程,他心头很有些兴奋。离开了那个冷冰冰的霍家,美好的校园生活啊,正在前方等着他哪。
说到校园,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许多人一生中最宝贵的黄金年华都在那里度过,简单、明快、干净、无瑕,即使有勾心斗角,那也是很单纯的勾心斗角。就连校园中的恋情也要比日后复杂的成人之爱美得多,没有那么多现实条件的考量,什么住房工作收入通通都不用管,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
坐在旁边的郎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当然,是在他未曾察知的范围之内。
少年脸上有种隐隐的憧憬和激动。他侧头在看舷窗外的天空,虽然神情是按捺的自若,但眼中那种好奇却藏也藏不住。郎杰回想了一下他扣上安全带时那微微笨拙的动作,无声地笑了一下。
“第一次乘飞机?”
沈国栋闻声回头。先下意识地笑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说:“啊,大概是吧……”他不能给予肯定的答案,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骆云起有没有乘过机。所以回答得含糊一点,对方会比较能理解:他是一个失去部分记忆的病人嘛,以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是正常的。
郎杰笑了笑,觉得有点神奇。“听说你以前很喜欢旅游的啊?”
喜欢旅游——当然是比较美化的说法。事实上是,他是到处浪游。骆云起的信用卡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刷过的记录,而这样一个四下乱跑的人,按理说乘机已是家常便饭了吧。
想到这里,郎杰念头转了一下,替他找到答案。“难道你喜欢自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