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羡慕,她的新香水,她爸爸即将买给她的小轿车,她的领导对她超乎寻常的青睐,这些我都不羡慕。因为在我狭窄的人生观里,甜竹这样不够聪明的大小姐只能成为坐享其成的花瓶。我太年轻了,命运的巴掌还没有扇在我的脸上。
而麦格呢,一个永远也学不会拒绝的男人,他可以用天真编织一切谎言。他看起来那么单纯,单纯到所有接近他的人都舍不得说出他的懦弱。他知道甜竹不喜欢他,甚至都用不着动用「爱」这个字眼。他也没那么喜欢甜竹,可他仍然不愿意承担失败的责任。他知道我喜欢他吗,也许知道吧。可是如果有人问起,他一定会说「我们只是朋友呀。」
我太了解他了,逃避对他来说是最轻松的选择。
可是甜竹真的那么无辜吗,我从不这么认为。
甜竹只是害怕没有人爱她,她甚至比我更害怕这一点。在甜竹毕业前的最后一天,她才刚刚和大学的男朋友分手,而那也不是她大学里唯一的男朋友。如麦格所说,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通信工具里确定了将来的关系,甜竹收到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份保证书,才让她无所畏惧地丢掉上一个男朋友。
从头至尾,甜竹也许都没有喜欢过麦格,但她需要麦格,她需要在正式踏上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一天,有人会在这里迎接她。
在空气忽然安静的空档里,我慌忙从手机中翻出过去的旧照片发给麦格。
果然,尴尬的气氛很快就打破了,我们又恢复了刚才没心没肺的互相攻击。他发一张旧照片,我发一张旧照片,我们大笑着在对方的照片上做评语,变成让两个人都笑到流泪的表情包。这样你来我往地玩到深夜,从二十岁发到十八岁发到六岁,麦格甚至从柜子中翻出自己的百日照发给我看。
这个夜晚,我们好像了彼此的一生。
麦格说:「我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这些照片耶。」
我说:「好可惜哦,我经常给别人看。」
他说:「好可惜哦,你是我的唯一,但我不是你的唯一。」
我说:「好可惜哦……但你也可以是。」
甜竹忽然敲响我的房门,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甜竹推门进来,看见我抱着手机,只是问了一句,「你在打电话?」
我点点头,她便关上门走了。
我说甜竹回来了。麦格说这么晚吗。我说对呀。麦格突然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脏话,「C!两点半了。」
我说对呀。
他说:「睡了睡了,年纪轻轻的肾要熬坏了。」
我们说了晚安,挂断电话,我出门去找了甜竹。她正在卫生间里卸妆,我靠在门口,闻见她身上浓重的酒精味道。
我说:「你喝酒了?」她一边用卸妆棉擦脸,一边笑呵呵地说对呀。
甜竹似乎心情不错,边洗脸边告诉我:「我们今天在一家私房菜馆吃的饭,我跟你说,那家菜馆的饭真的很贵,但是真的很好吃。今天是周总监的朋友请客,是XX局的局长,吃完饭我们还去打牌了……」
她喋喋不休地讲了关于很多晚餐的细节,讲了他们聊天的趣事,讲了周总监的朋友不同寻常的地位,都是我触碰不到的东西。
我原本一直在挣扎,如果甜竹问起我刚才在和谁打电话,我要不要坦白,可她完全没有过问,只是沉浸在日复一日的有关周总监的话题中。
临睡之前甜竹走进自己的房间,忽然转头问我,「你刚才和谁打电话呢,这么晚?」
我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不假思索地回答她,「麦格。」
甜竹很自然地接着问道,「他没睡吗?」
「没。」我说,「我们刚才在打游戏。」
甜竹只是哦了一声,说了一句晚安哦,然后关上门去睡觉了。
我不知道是酒精让她无暇思考,还是她根本就懒得思考,关于麦格的话题,今晚只有这四句。
其实这个夜晚我失眠了。我想了很多关于麦格的事,也想了很多关于甜竹的事。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即使我不认同甜竹的某一部分,我也不应该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我回忆起过往的很多情谊,我明明可以很好地维持与朋友的男朋友之间礼貌又有分寸的距离,可是偏偏这一次我失控了。
是因为麦格吗?是因为麦格是我从没有遇到过的、会让我不计代价地心动的人吗?是因为甜竹和麦格之间只有情侣的身份却没有情侣的实质吗?是因为麦格这样光明正大地当着甜竹的面接近我吗?是因为他也不喜欢甜竹吗?
那么麦格喜欢我吗?
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
可是我无法忽视的一件事是,麦格只是见了甜竹一面就愿意等她回来,他不是没有勇气的人。可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他对我的喜爱却不足以让他离开甜竹。假如他对甜竹的喜欢没有那么浓烈,那么比较之下,他对我的喜欢也许只有他几乎意识不到的一点点。
我还想起一件我拼命忘记的事:如果没有甜竹,我和麦格也许此生不会有交集。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开始刻意远离麦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