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舒夜道:“对,我要的就是有人愿意为了我去死、去杀人,为我发了疯!”
炎荒之神渴望混乱。
如果听不到深夜中在夜空中行走的野性的嘶吼,每天遵从着利益权衡、礼教,压抑着自己的本性,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在黄云气急败坏的咒骂中,在戈舒夜不依不饶的回嘴中,敏静却感到一种平静。他没有像一贯行端踏正的样子,而是随意地靠坐在垂花廊的扶手上,然后慨然地笑了笑。
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戈舒夜像只好奇的猫咪,歪过头看着他。
敏静向她伸出一只手,戈舒夜左右看了看,确定那是朝向自己。她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他手上。他们将手握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亮亮的。
静默的拥抱。
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心跳。
这是爱情吗?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是她了。
“这下糟了,要是你死了,我该伤心了。我肯定会在半夜哭醒的。我爹爹死的时候我都没哭——我娘说,我是个凉薄的人。可有时候伤心,我并不说出来。”情感的联系一旦建立,就像藕节里的丝,扯不断了。
“你还为什么事情伤过心呢?”
“打徐山的时候,打的时候不觉得,后面将死去的将士身体洗干净了,换好新衣服,下葬的时候,他们的妻子儿女父母都在哭,我心里不是滋味。但我想,和你的伤心大约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会梦见你的,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有一颗好的心。”她答道。
敏静突然地想起,他也梦见过她。什么时候?外祖母府上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应当平衡,应当娶亲的事儿。宿在平昌公主府的那晚上,他望着不熟悉的房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突然坐在窗沿上,腿朝外,歪着身子,脸才能看着自己。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没人敢坐在公主府的窗沿上。
她说:“走,到海上去。”他就跟着她走出去,然后压仄的公主府客间的屋梁、平祺格子顶就都消失了,明晃晃的天光,他们好像坐在一艘很大很大的船上。海风、海鸥,还有瀑布,仿佛是世上不存在的人间仙境。
朦胧中,他觉得,他好像应当曾经到过这里,也许在他很小的时候,也许他曾梦到过这里,但他很久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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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你不是这世间的人呐,为什么要来遭受这一趟。
他们沉浸在心流之中,却没注意到,黄云为什么不说话、没有对他们离经叛道的情感表示反对。——因为他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时间停止流逝,白鸦在黑白的世界中,默默注视着他们。
“破军星的爱情不是祝福,是诅咒。人类的儿子,我提前为你哀悼。虚伪的人类入不了胜利女神的眼,只有高尚的人才能得到破军星的青睐,她每次选中的都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可他们也都会因为高尚而陨落,像神话里的英雄一样奔赴死亡的结局。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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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栀?”杨昶道。
沈自丹沉浸于权衡中,从沉思中猛然惊醒,“什么?”
“大小姐告诉我,是你献计,让她借助颖国公府的力量,和戈家、和云头堡脱离关系,以作废婚约的?那她岂不是会被颖国公得去?传扬出去,这是奇耻大辱。”
沈自丹摇摇头:“不会的。依照我的推测,这两个人不成。男方,周敏静倒是个君子,他行事谨慎自持,一不会越礼而行、二不会逾矩本分;而他的婚姻大事绝对把持在平昌公主手中。女方嘛,大小姐心高气傲,连杨家明媒正娶都弃之如敝履,为人姬妾在她眼里就如同是当面唾骂般的侮辱,怎么会同意;再说,她心中没有周敏静,也不会愿意。”
杨昶仿佛口中含着一口冰水,上下凝噎,却最终不吐不快:“宜栀,你是不是太自信了?——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小夜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情,但……我觉得他们已经出离亲密了!说句实话,我从小看着小夜长大的,她从不曾对其他男子这么亲密。”
沈自丹道:“这不可能。”(他心中暗道,大小姐爱的明明是我。)
他反复用语言鼓励周敏静,是想利用周敏静,一彻底解开杨家和戈舒夜的婚约。杨家对她只有利用,进去反而是个火坑,目前避在国公府安全,倒不如遂了她的心,让她恢复自由身,也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二阻止颖国公府和万家结成姻亲,他没有收服周敏静,那眼下最重要的,也不能让万家和颖国公府连成一线。反正以戈舒夜的门第,平昌公主再怎么着也不会同意让她入主颖国公府女主人之位,那戈舒夜也不会愿意,最后定是一拍两散。
这既是一种制衡之术,也是一种削弱,削去万家可能的羽翼,以防止他们搭上军队首领,那就真的难以扳倒了。
这番想法,他不能全告诉杨昶;但七窍玲珑心肠,他却能猜到杨昶为什么不安,于是道:“十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完成盟主的嘱托,心中对大小姐有愧疚之情?”
杨昶皱眉,表情艰难,道:“你总是能看穿我。虽说盟主的原意是叫杨、沈两家和好……但大小姐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沈自丹站起来,故意对他流露出一个目光盈盈的笑,道:“十二哥,你还是那么重情重义。我虽有自己的打算,总不会让大小姐无依无靠就是了(她是属于西厂的)。难不成,你是怨恨我叫你不能享齐人之福?”
杨昶道:“你知道,我心中除了你,并没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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