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嘈嘈切切的私语在他们之间鸣响。
戈舒夜:公爷,说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沈自丹说他前来,是为了居中调停,以体面的方式解除婚约,说杨昶会愿意听从他的安排,怎么?——说好的缓和矛盾,怎么反而变成了矛盾激化了呢?
杨昶:怎么回事?我答应宜栀要妥善处理此事,才与族叔商量。拨乱反正,让小夜回归杨氏,戈乔同收,是我想到最小化矛盾的方式。族叔因此不惜牺牲了四叔(杨履),褫夺了他族长之位。怎么情势到了如今,却成了颖国公强夺人妻呢?仗势欺人、以权压服,这叫人如何能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耻辱教人怎么能视而不见?
杨仕伟:深夜到访、我抛弃长辈的尊严,主动清理门户,将族弟杨履以受贿罪入宗祠审判,就是为了维护住杨家的清名、在陛下面前表示顺服,不愿再露出主动挑动文官集团闹事的态度。但,谈判破裂了。
如果周家硬想要夺妻,那可就是颖国公府的责任了!只要撇清了杨氏占理,文官集团支持,就算闹到皇上跟前,我们也无损伤!
周敏静(不可置信地):我……怎么了?在徐山残忍的平民屠杀面前,我忍住了狂怒和义愤,咬牙发展新炮船;在沈自丹的莫须有牢狱之灾中,我忍辱负重;在浙江水师面对分裂的困境之时,我对程先父子礼敬有加,稳定了人心、团结了战线;在瞬息万变的夺岛战役中,我身中剧毒,仍然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抓住了战机。
容人、听谏、克制、理智,是我的擅长。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关头上,我却失去了冷静?人说男女之情,情热如沸,难道我真的对戈姑娘有如此执念,竟陷于嫉妒制造的狂暴中难以自持?而要将情势激化?
可如今叫我交出她,却已是万万不能了!
(切镜头,另一个场景,先知之女骤然睁开眼睛)
施摇光:荧惑星升起来了!是火之结界!炎荒之神醒来,矛盾丛生,暗流在冰层下像熔岩一样涌动。和谐的气息开始紊乱,稳固的联盟开始破裂,隐藏的意图开始暴露,野心家不再蛰伏!命运的巨轮已经开始运转!
春水,将以人牲为祭祀,呼唤出那断掉的一半!帝国巨轮的齿轮发出轧轧的巨响,朝着那不可回头的路上,一路横冲直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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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云,送客。”周敏静胸膛剧烈起伏,但语气仍然强撑镇定,似平淡地道。
黄云站起来了,杨仕伟也根本不愿再停留,拂袖要走;杨昶似乎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小夜,跟我回去!回家去罢!”也许是回家这个词触动了她,戈舒夜忍不住迈开了腿,就要踏出!敏静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她。戈舒夜微微惊愕,侧头看了看敏静,停下了脚步。
这就真成了明抢了。
杨昶站住,他们自小建立的默契还没有消失,用目光同戈舒夜询问:“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戈舒夜对他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空着吧,若是找到了他妹妹,该是她的。免得以后又论起来,就真没机会了。再说,你答应了他的,你也要劝着你叔父些,一个诰命而已,给表姐也是一样的。他总有办法的,你要同他商量。”杨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说中了他心中最深处的企望,不管杨家什么的,他还是希望能和沈芸血亲相连,哪怕多一层联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沈芸,想要去问他怎么办,只要能在他身边就是好的,有事情一起谈论、一起处理也是好的,于是也转身离开了。
敏静却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爷,客人已经走了。”黄云回来回话,却惊愕地发现敏静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爷?”舒夜轻轻推了推他僵硬的手臂,却发现敏静的胳膊竟在微微颤抖。
周敏静:我在害怕,我在害怕她会走。为什么?
她像一只看上去驯顺却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猫咪。在惊涛骇浪中,她一身狼狈、皮毛透湿地落到你的船上,跟你到你的屋檐下,蹭着你的腿,表现得极其亲热。她聪明、勇敢,英勇地捉住十几只老鼠,拖到你面前炫耀,你高兴得忘乎所以,喂了她好多猫饭。在冬夜的火炉旁,在被她守护的、没有老鼠会伤害的书页香味中,在孤独的夜晚,你让她躺在你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你以为她真的非常依赖你、爱戴你,你觉得她永远会在你身边。直到她理完了自己漂亮的皮毛,理完了脸,舔了舔前爪。
窗外月下的风发出野性的呼唤,她突然站起来,浑圆的瞳孔望向幽冥中的飞鸟(白鸦),她龇起上唇,露出尖尖的犬齿,突然敏捷地跳出窗去!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你才这么着急,你把项圈镶上黄金美玉,想要赶紧套在她脖子上,上面挂满铃铛,写着你的名字,这样当她在外流窜的时候,别人就知道她是你的,不会对她染指。
但是她恼怒地挠着自己的脖子,一巴掌把项圈拍下来,拍在了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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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的前主人找上门来了。他无法证明她是他的,你也无法证明她是你的。你只能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她抬眼看了看你,威胁地龇了龇上犬牙,表示你勒得太紧了。
他起身要走。戈舒夜有点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着急没有人商议此事,扒拉敏静衣角:“爷,闹成这样,他们要是告你可怎么办啊?!”“无事,我会让府中写好陈情文书……”
“沈自丹说要主张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千万不要激化矛盾说成是在抢,公爷你明不明白……”
我管你杨家是什么建章伯爵,我是高高在上的皇亲,我是雄霸浙江水师的诸侯,我是剿灭了徐山的总指挥!你们杨家算什么?不过是凭借族荫在朝中谋个虚职的行尸走肉!凭借我的权威,我可以将你们全部碾碎!我要用炮舰轰炸你们所有的祠堂、还有你,戈舒夜,我恨你,你这条喂不熟的野狼!这个反复无常的、什么也不知道的白痴!
“戈舒夜,是你到底明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周敏静突兀地情绪崩溃,他的声音在颤抖。
令人窒息的静默。
“算了。我累了,先歇了。”敏静颓然地踏上垂花廊,转身就要离开。每一次、每一次,克己复礼,还是我先认输。
“等等,”戈舒夜突兀地道,她眼睛睁得浑圆,瞳孔放大,仿佛刚退掉蓝膜的小猫第一次看见月亮那样,“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是不是看见杨昶心里不是滋味——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大胆村妇,瞎说什么失礼妄言!”黄云想要阻止她,可敏静楞在原地,眼神懵然而游移,嗫嚅着说不出话:“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嫉妒得心里如同油煎火烧——你是不是想杀了他?!”戈舒夜眼中放出光来,咄咄紧逼。
“戈大姑娘,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闭上您那金口吧!你这是要挑拨两个公侯之人吗?你是想要两府因此成仇吗?——你这黑了心肠的毒妇人,你想做妲己褒姒吗?”黄云急的要骂起来了。
敏静在心中暗暗鄙视了自己十次,他想要留住她,却不敢说出口;他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却还在推脱着什么身份地位、利益权衡、面子公事——
“对,我希望我不用考虑什么文官的平衡、我希望我不用考虑什么门楣面子——我想把你们都杀了!”周敏静第一次,咬牙切齿地吼道!
戈舒夜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她高兴得跳起来,在原地转了三个圈,眼睛亮晶晶地、雀跃地道:“对,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黄云道:“戈大姑娘,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