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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呆了,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脑子里也想起了自己的家庭,说实话,在此之前,无论我的家庭多么重男轻女,父母多么卑劣懦弱,我从来没想过还能换一套人生,换一个更好的家庭,阿德的话让我彻底呆住了。
他像一个爬行动物一样,虽然是跪在地上,却是以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姿势,仿佛被打断了脊梁。他抓住了我的一只前爪,眼睛大大的,眼泪流到嘴边的酒窝里形成一弯浅浅的湖泊。他说,“小雪球,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唐正风。”
津华往事
这是我的耳朵第一次从阿德的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唐正风。
在他的口中,唐正风开朗干净,衣服整洁妥帖,说话的时候永远直视对方眼睛,充满真诚。这是优渥的家庭里长年累月数十年如一日地精心培养出的底气,是和他这种驼背畏缩的人完全不一样生长环境。
他说,“小雪球,你知道大城市里人们养的宠物猫是什么样子吗?呵呵,你怎么会知道呢?那天我去比赛,有个姓高的女评委,她姓高,长得也漂亮高贵,甚至她怀中的猫都漂亮高贵,那只猫和你一样,都是白色的——甚至你比它更白,可是它的胡须纤长,毛发尖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两只眼睛像宝石一样,它的主人穿着红色的长裙,它的脖子上也戴着红色的领结,你知道吗小雪球,我看到唐正风那么昂首挺胸自信大胆地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就像流浪猫看到了贵族精心照料的家猫一样的感受。”
说完这么一长串话,他看向我,眼睛里迸发出锐利的寒光,仿佛那是两把刚刚开刃的钢刀,我默默闭起眼睛,我知道,要来了。
果然,他扭曲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收养你吗?因为我觉得我和你一样,我们都一样!”
“那天我在河滩捡到你,你满身的污泥,毛发都粘连成一缕一缕一块一块的——我看到你,就想到了自己。”阿德朝我伸出双手,就在那一瞬间,一些原本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再次如同乱码一般充斥了我的大脑。
津河之上,有津之眼;津之眼中,生津华猫。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到达T市的时候我就开始头痛难受,记忆碎片被唤醒,原来这T市,就是百年前的津华城。
世人常说,山中多精怪。其实,城市之中精怪也不少。每个城市根据自己的风水布局,总是会或多或少地产生些稀奇古怪又难以言说的玩意儿。
譬如在广阔的神州大地心脏之处便有一个名为津华城的地方。
这津华城依山傍水,靠山而建,所靠之山,名为华山,华山四季碧翠,冬日覆雪,月生之处光华璀璨;环水而生,所环之水,名为津河,津河东流入海,日夜奔腾不休。
虽说三面环水看上去景致独到,但有些年份若是雨水大了些便容易引起洪涝灾害。所以为了镇压津河之水泛滥,在千年前有一位津华城主在这河中城池的正中央建造了一个状若眼瞳的巨大建筑,名为津之眼。
津之眼庞大无极,白日里看上去不过是个大些的圆形建筑,可是夜晚时分,月亮高升,圆形轮廓吸收了月光自中心瞳孔处竟然也反射出千万道柔光月华,看上去美不胜收。
而我的身形,便是从此处脱胎而来。
我叫津华猫,是从津之眼的中心瞳孔中汇聚的月光幻化而出的精灵,以猫的形态行走世间,济弱扶困,守护一方百姓,以期来日飞升。
我周身雪白,唯有一根黑色长尾,有说书人说我这副皮囊名为“雪里拖枪”,是猫界的将军命。
我不以为然,对于这条黑色尾巴,我有自己的一套解释,与其说是什么天生的“将军命”“娘娘命“,我更愿意相信科学,简单来说就是——我化身之时这尾巴被云彩挡住月亮没照到。
咳咳,虽然我是月光化身的这件事压根听起来就不怎么科学。
决定脱离津之眼行走世间的前一个晚上,我睡在月光中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点化,说我只要行九善便能入九霄。醒来之后我的尾巴上居然多出了九个白色的环,这根黑色长尾本来看上去就丑,加了这从上至下的九个白绒环更是丑上加丑,无奈,我只能拖着沉重的心情朝着天上圆月拜了三拜,脚踏月光走四方去了。
俗话说,初初化形,实力不行。
我才刚化形成猫,没有什么更多的法力,与普通小猫也没什么不同。能做的所谓的善事除了在地上捡到什么东西然后叼给失主或者帮忙捉几只老鼠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办的事情了。
将我化出猫形不知道津之眼用了几百年,而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知道一共干了几百件,或许几千件也有可能,我身后的白圈圈丝毫没有褪色的意思,我像只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间游荡,眼看着沧海变桑田,原本的城主故去了,新一任的城主重新建立了其他的丰碑雕塑,原本那一批喂过我小鱼干的人们老了死了,他们的子孙有的做工有的做生意,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夏日的夜晚,嘈杂的呼喊声把我吵醒,灼热的红色蔓延了半个天空,人们惊慌失措,我睡眼惺忪。就在这个时候,尾巴传来剧痛,不知道是谁慌不择路踩了我一脚,我尖叫一声。呼喊之中,猫叫声何其微弱,却有人双手环住抱起了我,“这儿还有只猫!““一只猫,管它干什么!““别被烧死了!“
大风裹挟着热浪,原本昏昏欲睡的我却好像被这一股热浪吹得清醒了,我舔舔环抱住身体的那只手臂,那人叹了口气,手臂一抖,我迅速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