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听得怔愣的柳太后因而回过神来,厉声道:“皇上,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毫无道理可言,众所周知胡国人与我们华国之人都有区别,你看看哀家之父可像胡国人?你们也给哀家睁大眼睛看着,哀家又是否有胡国的血统?”
正在看奏折看得一片哗然的朝臣们,听到柳太后的辩驳,忙又看过去,柳晋安是黑眼珠黑头发之人,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确不似胡国之人。
宇文泓轻笑出声,“太后可要翻阅一下四十八年前的档案?当年发现的胡国间谍本就不是棕发蓝眼之人,就因为如此,要抓到他十分的困难。胡国的边境地区常年有人抓我华国女子为奴,生下有两国血统不似胡人之人也不少,而他,应该就是有这样的身世。”他的手指向怔愣的柳晋安。
柳太后的身子颤了颤,宇文泓所说确实在燕云一代极为常见。
“荒谬,一派胡言。”柳晋安仍在那儿争辩,只是词语苍白了许多,“这么多条没有一条是有实质的证据能证明臣不是华国人,这分明就是皇上捏造的。”
朝臣们看向这所谓的柳相时已经是充满了怀疑的眼神,御史们更是一致跪下道:“皇上,请撤了柳相之职,发落天牢严加审问,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扰乱我华国的稳定。”
“你们!”柳晋安听到这一群人的请求时,不禁吹胡子瞪眼睛。
“那是自然,众卿平身。”宇文泓端着帝王的姿态道,“但是,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朕还有一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周思成。”
周思成这从边塞回来才区区几个月的大将沿着楼梯上来,后面还有一个被人押着浑身是伤的男子,他一现身给宇文泓行礼,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皇上,臣不负重托,几年追踪终有成果,终于找到了胡国奸细传递消息的方式。”目光如剑一般看向柳晋安,“当年与小高大人两相拦截仅只得几封信件,这么多年,你可是将我们耍得团团转,你曾想过会有今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宇文泓,“皇上,这信里的内容臣已经让人翻译过了,果然是这次边关部署的要塞机密。”
宇文泓接过当众打开一看,一封是密密麻麻的胡国文字写的信,附有几张粗略的布防图,还有一张是翻译成华国文字的书信,他看了看,抬头看向柳晋安,“这信里的布防图只有少数人知道,你不巧正是其中一个,这下你辩无可辩吧?这上面的布防图可以与你昔日的丹青画相比较,从中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人之笔,孙大通,你拿去给几位擅长丹青画的卿家比较比较。”
“皇上,此人就是送信之人,臣私下里查过,他正是柳府一名不起眼的扫地的仆人,平日里人称哑奴。”周思成道,“这有柳相府中之人可以作证。”遂让人带柳家的管家上来,这管家,京城里的大臣都有印象,毕竟相府的一个管家都堪比七品芝麻官。
荀真看了一眼那全身发抖的管家,又岂会不认得当日这狗眼看人低的男人?“皇上,妾身记得他,当日他自恃是相府管家而傲慢得很。”
“皇上,皇上,别杀草民,草民什么都说,这个人是相爷书房院子里的扫地仆人,素日里少与人接触,但不知为何会让相爷信任?”相府管家哭喊着全都招了。
柳晋安与柳太后两人对视一眼,看来皇帝已经派人去将柳家包围起来,不然这柳府的管家不会在这儿。
宇文泓再度接过小太监呈上的两封信,朝众人道:“这是当年被柳相揭发荀方与荀易通敌叛国的罪证,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这里面的笔迹与现在发现的这一封通敌信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先皇也受其蒙骗,因此才会误杀忠臣。正因为其是胡国奸细,所以才要整死荀老元帅父子。幽云十六州这才在荀家军解散后以极快的速度落入胡国之手,华国一败再败的战绩众卿家是否还记得?”说到这里,他已是出离愤怒了,“这才是荀家父子被陷害的原因所在,好让华国无将可用,若不是后来一力主张起用周将军,只怕现今胡人已攻进帝京。”
提到荀家当年的冤案,荀真的眼里不禁闪动着泪花,这一场冤案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轨迹,等待昭雪平反的日子已经太久了。
周思成这一脸粗犷的将领也不禁洒下英雄泪,而高文轩一脸的怅惘叹息,若非这一起冤案,他的命运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当年指责荀家叛国的朝臣都不禁一脸愧色,当年骂得越凶之人,头就越低,更多的人却是义愤填膺地看向柳家之人,包括柳太后,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谋害皇嗣,胡人灭我之心从未停止。
“皇上,这胡国奸细必定当诛,不然不足以告慰英烈在天之灵,而且其任华国几十年宰相,使得华国一部分地区民不聊生,兴建水利耗银又不见功效,其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毁我华国江山社稷,必要临迟处死才行。”朝臣们均一脸愤慨地建议,看向柳晋安时不再像初始那样,反而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柳太后的头皮不禁发麻,群臣似乎没人再用尊敬的目光看着她这当朝太后,而是用着非我族类的目光看着她,而女儿握着她手臂的手不禁打起冷颤。
一时间要求处死胡国奸细的声音不绝于耳,宇文泓看到这假柳晋安的面色已经是苍白一片,三角眼里的目光颇为愤恨,伸手示意众人安静,“真儿生产那天,你还派人在宫中行刺,若非朕警觉,只怕已遭你毒手,你倒是好手段,在我华国境内呼风唤雨几十年。”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柳晋安忽而咆哮道,“大家不要信他所言,这里面没有一句是真的,都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人押上来的全身都是血的黑衣人们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的鄙夷,这回不用再严刑逼供,只因华国与胡国的民族仇恨,已经让他们做出不同的选择。
其中一名似领头的人朝宇文泓磕头道:“皇上,派草民前来行刺的人正是这所谓的相爷,草民是他培养出来的死士,草民就算可以为了使命而三缄其口死不承认。但草民是华国人,岂能为胡国的奸细卖命?”
“没错,皇上,他就是主使人,是他派我们借扮荀总管事临产的样子以期借机杀死皇上,好让皇宫一片混乱,这都是他的计谋。”另外的黑衣人指着柳晋安将一切都坦承出来。
群臣中,柳家的姻亲们脸上都一片悔意与愧色,他们都被这一个胡国奸细欺骗了几十载,还让自家的女儿或儿子与他家联姻,一想到自家人的身上流着胡国之血就气得浑身打颤。
“杀,皇上,这种人当诛。”朝臣们这回都咬牙切齿地道。
宇文泓背着双手看向那假柳晋安,“你都听到了,如果你再狡辩,那就显得十分的不明智了,这已经是证据确凿。当年你夺得真正的柳晋安的身份户籍后,一把火将那家客栈烧光了,然后到京城应试,从而借此掩护起来。后来你怕会东窗事发,派人去将一整村的人都杀光,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果然好计策,好胆识。”然后表情一狠,“将这奸细拿下。”
顿时一群侍卫都冲了上去意图抓住这“柳晋安”,“柳晋安”的身体一闪,抓着那人手中的刀将其抹杀,抢得一把刀在手中,连杀数人,身形极其的矫捷。
人人都看傻眼了,柳相是文臣,从来没有人想过他会功夫,并且杀人还如此的迅速,他所处的那一块地方已是狼籍一片,数名侍卫都倒地不起,这时没有人再怀疑他不是胡国奸细?
“柳晋安”持刀笑看向宇文泓,脸上有着些许赞赏,“不错,小子,败在你手中我一点也不冤,这么多年的陈年旧事你都能一一挖出来,不容易啊,连死尸都能找得到,我莫罕儿也不得不服你,几十年了,我终于可以用一回本来的名字。”仰天长笑了数声,那声音颇有几分草原男儿的豪情,少了几分文人的阴郁。
“过奖,比起你演了几十年戏都无人察觉的本事,朕还差得远了。”宇文泓回道,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反而还看得起他,总比当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强。
莫罕儿的目光看向那具死尸,眼里有着歉意,“他是一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发现我病倒在客栈的马厩里,从而救我一把,也不会有我几十年的冰火两重天的生涯。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他跟我说了太多他的事情,他的妻儿,他的家乡,他要进京赶考然后衣锦还乡给妻子挣诰命夫人当当,就因为他说得太多,我才会起了歪念,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晖州距离京城远隔千里,只要小心无人能发现我是假冒的,这一冒就冒了四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