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士兵在前面树林里摇动红旗,01号战车缓缓停下,一名指导员猫腰走到跟前,翻身爬了上来。虽然前面不时有零星枪响,不过这里还算安全,两人还能安全交流一会儿。
指导员在地图上大致指出了几个可能藏着敌人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双方只是隔着跑道打枪,他也不知道对手大致部署。都是沿着跑道北方的建筑,主要是航站楼和大型机堡;另外之前很多年,敌人在提斯普尔机场构筑了大量的地上、地下工事,显然不是空军能全部摧毁的,估计那里目前还有几个连的敌军,这是通过电子侦听判猜测的(通过敌人电台数,以及偷听对话判断数量的办法)。指导员接着提醒李秀林,开到制高点上时,不要老是把头伸在外面,这一带一样有狙击手,会对冒失鬼开枪。李秀林问了一下地面部队的部署,指导员告诉他,敌我正在跑道上对峙,敌人一早上主动放弃了跑道的西侧和北面。目前部队有一些反坦克导弹,但是附近地势起伏射界不清,另外附近都是各种被空袭摧毁的残骸,也对敌人坦克是一个掩护,几次看到前沿有敌人坦克机动都没打上。想来敌人坦克一直在机动,以躲避无人机定位。李秀林难免追问了敌人坦克的型号,指导员说,只现身了几秒钟,连上没人能认出来,但是绝对是坦克不是装甲车,那隆隆开动的声响,隔着跑道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林秀林钻进炮塔,突然有了一种两眼一抹黑的晕眩,刚才固然在贺凡面前甩下了大话,但是他并没有真正面对过坦克,即使是印度的T55那也安装了一门L7型线膛炮,威力不可小觑。
按照原来的想法,他觉得可以沿着跑道笔直推进,扫荡眼前的敌人。这种简单的攻击方式,可以利用突击炮较高,视野较好的特点(他必须时刻站在外面),抢先发现并消灭沿路消灭一切敌人,但是到了跟前,发现地形比想象的复杂,还有狙击手的问题,难免费思量,这么打真的合理吗?贺凡遇到这样的情况会这么打吗?贺凡刚才有意无意地提说过,对手出没无常,可能是个老手,这是好意提醒,还是故意吓唬自己?
“全连注意,修改进攻路线,我们从南翼包抄机场,利用跑道南侧较低的地势,先隐藏起来。”
艰难地抉择后,李连长定下了路线。他在各项演习比武中的成绩一直突出,但是此刻面对的却是远比演习时复杂,更难以驾驭高低射界的地形(主要是被空军炸的坑坑洼洼),必须低调。如果一定要说这种轮式突击炮除了成本以外,作战方面有什么优点可以超越坦克的话,似乎只有机动时声音较轻这一条了,坦克隔着跑道机动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察觉到,就如同步兵可以听到对面的坦克启动那样。李秀林提醒自己,必须好好地利用这一点。
突击炮连以单车间隔50米的距离,缓缓从步兵的后面绕行,李连长命令前面的战车装填尾翼脱壳穿甲弹,后面的装填激光驾束导弹,这门炮与贺凡坦克上的105坦克炮,有一些渊源,可以通过稳像设备发射导弹,只是发射普通弹药的初速以及后坐力略低。
前面的步兵正等着他们带头冲锋,一举扭转局面,没想到这些装甲车,跑到了战线后面,最后不见了,看来还是对自己的防护能力没什么信心。李秀林无法直接与步兵取得联系,不过可以通过指挥部协调,指挥部很快就同意了他的第二方案。林淮生一直居高临下观察战场,他之前担心李秀林有勇无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路线选择,还算小心。他看了一眼显示器一侧的一个时钟,空中打击的时刻就要到了,一举夺取机场看来毫无悬念,不过他心里期待的更多,就是手下这些基层指挥官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林淮生有一种预感,贺凡在阿萨姆的时间不会长久、一天前徐景哲含含糊糊地提到过,上级有意要将其调到其他更具挑战性战场上,担任一个装甲集群的指挥官。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贺凡这样桀骜不驯的家伙,虽然有些家世背景,必然还有很多弯路要走,不过现在好了,上面被他眼花缭乱的战法糊弄住了,一致认为他是隆美尔转世、装甲战超天才;虽然林淮生对贺凡存在一些不同的看法,认为有一些胜利实际上是因为对手太弱造成的,但是他也必须承认,让贺凡指挥一个连确实有些屈才。
印度部队原本据守此处,只是等着夜幕降临,好向北逃走,留守此地的第23步兵师先遣装甲营的坦克倒是没有贺凡吓唬李秀林的那么厉害,实际上这些坦克早就被天上的无人机给震慑住了,根本没有心思死守机场。
果然,仗着行动声音较轻,李秀林一直没有暴露行踪,他的连沿着跑道南侧机动,12根炮管始终对准9点钟,也就是敌人可能出没的角度;尽管手册要求,尽量避免在这样的角度下开火,不过现在他也管不着了,他知道设计时,必然留下安全冗余度的,至少在地面较平的情况下,不至于翻车。
刚刚机动到指定位置,大约就是正对对面高耸航站楼的地区,还来不通知指挥部。云层中,突然无声无息飞下一枚炸弹,正掉在航站楼旁的巨大废墟中,爆炸后,一辆吉普车从哪里慌不择路地驶离,拼命逃命可以看到车上有一门榴弹发射装置。
吉普车正落在林秀逸视野内,没时间考虑目标价值实在太小的问题,炮塔在李秀林的控制下迅速转动起来,炮手接过瞄准任务时,车长冒险钻出炮塔,他必须用望远镜盯着其他方向。尽管突击炮不具备猎歼的能力,但是李连长还是很清楚,时刻必须时刻保持最好的视野,一旦疏忽了,可不同于贺凡的坦克,只是在炮塔上留一个凹痕那么简单。
果然浓烟滚滚的航站楼废墟下,有一门翘起的火炮隐约晃动,那是一辆T55?前面的步兵隔着200米,发射了一枚火箭,在强风中,远远地偏离了目标。李秀林呼叫炮手放弃原来目标,立即逆时针转动炮塔30?。炮塔转动期间,一大群印度兵躲在坦克后面也跟着跑了出来,显然对手更担心从天而降的第二次打击而不是从南面发射的直射火力。
紧跟在后的第二辆突击炮,抓住机会打出了黄鼠狼连参加战斗后的第一枚穿甲弹,可惜弹道偏高,竟然击中了炮塔上高高竖起的机枪。
这一击将印度坦克吓得不轻,大概没料到这边有重火力,眼看着坦克开始加速逃离,将大半的侧翼暴露出来,确实是一辆T55,不过火炮比想象的粗些,像是120毫米的。
由于这边敲山震虎的一击,印度车长始终不敢钻出炮塔,造成视野极为不开阔不清晰,这样的怯懦显然是大错特错的,如果他钻出来哪怕是看一眼,就会发现对面的火力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强悍。
在驾驶员拼死转动车体的小半径转弯中,01号突击炮的炮管稳稳地对准了逃逸中的目标,尽管高低稳定器不足以补偿底盘乱转造成的晃动,但是这辆战车的火力控制,具备联动陀螺水平仪的射击门控制,只要射击线没有超越高低射界范围,300米外击中目标不在话下。李秀林临时更换威胁更大的目标,确实造成了之前的瞄准前功尽弃,但是击毁一辆携带微不足道火力的吉普车确实没什么意义,并且根本不会记录进部队的主要战果中。
炮手屏住呼吸等着激光测距完成,并祈祷那辆坦克的路线不会出现什么出人预料的变化,光斑就落在敌人不停转动的炮塔上,待会儿炮弹的落点也会在那里,那里还有层层叠叠的反应装甲,但是射手来不及想太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急速的心跳中完成射击。
瞄准前后花去了大约10秒钟,远远超越了以往的时间。李秀林生生感觉到在敌人来回晃动的炮管前等待的痛苦,距离只不过300米,或许他们可以通过潜望镜发现自己?
漫长的等待后,突击炮终于开火,开火的时机,炮管大致指着10点钟方向,水平状态下,理论上最危险的区域。炮塔上李秀林最明显地感觉道战车要侧翻了。他向后仰起很大角度,并停留了一会儿,但是最后车体又开始前倾,在几次来回摇晃后停稳,这期间,李秀林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炮塔的剧烈爆炸,显然是打中了,但是有没有摧毁?
那辆T55继续在开动,冒烟的炮塔也仍然在转动,虽然浓烟越来越剧烈,但是那明显是因为对手开始发射热烟雾掩护自己。李秀林赶紧举起望远镜,看来是一侧的反应装甲起作用了。
没有任何发号施令和催促,炮塔内,装填手像上紧了发条一样迅速运作起来,而炮手仍然降眼睛紧紧贴在目镜上跟踪着目标,就等着下一发穿甲弹上膛。战场上,顺水一方的菜鸟总是更容易成熟长起来,01号突击炮获得了第二次发射机会,而慌不择路的对手,至始至终没有发现,对他开火的火力方向。
一发冒着浓烟的弹壳落下,第二发沉重的定装弹药被有力地推进了炮膛。如果战斗就这么持续下去,这种高速度的装填效率是否能够继续下去,确实存疑,不过仅在这一刻,这辆战车上的4名成员,都意识到了你死我活这四个字的实际含义,这种领悟,较之以往嘴上说说,不知深刻了多少。
驾驶员终于完成了转弯,车头指向基本上与射击线一致。茫然开动的敌人坦克仍然没有发现李秀林的突击炮,从它伸出烟雾乱晃的炮管上,可以感觉到对手的慌张和恐惧,印度车长如果敢于伸出头来,局面确实会大大不同,但是他选择了盲目地逃跑。这注定了这辆T55将成为从未经战阵的中国炮手迈向成熟的垫脚石,而不是相反。
第二发的瞄准线比之刚才低了几个密位,炮手在射击的间歇,对弹着点位置进行了评估,再先进的火控无法将炮弹送进最容易引爆弹药的位置,但是有经验的炮手可以;这种沉着在10秒钟前还完全不存在,10秒钟前,他是一名急躁难耐,无法避开反应装甲的生手,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炮手巢刚按下发射钮时,已经知道肯定会打中。
钨芯长杆穿甲弹准确击中炮塔下延,从座圈一侧钻进炮塔。完全按照炮手预想引爆了堆放在弹药,疾驰的坦克生生停下,并燃烧起来。
李秀林一直在观察战场,不时有印度兵从几百米外向他射击,耳边的弹药呼啸声忽近忽远,但是他不为所动,他知道站的越高,就能看的更远;窝在下面,先敌发现的机会与敌人对等,而敌人的防御能力,是自己的不知道多少倍。
一架轻型直升机突然闯入了乱哄哄的战场,在它之后,还有另外6架在路上。
直升机对着仍然隐藏着火力点的提斯普尔机场的航站楼建筑,又是一阵火箭弹,将千疮百孔的废墟又摧毁了第二遍,这大大减低了李秀林被狙击手干掉的可能性。高空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喷气机呼啸往回,接二连三地投下精确炸弹,将跑道北侧可能隐藏敌人的每一个角落都炸了个遍,除了那架歪斜在一边的巨大无朋的运输机,它的周围100米范围内始终没有炸弹落下。这架飞机的前起落架好像折断了,其余部分似乎无损。
中国军队至今仍然不具备将50余吨的坦克完整空运的能力,这成为了战争中的一个严重的瓶颈问题;徐景哲一直在偷偷通过卫星关注这架飞机,看着它被拖到跑道边,并且一直修不好。眼看时机适当了,他向司令员建议,如果能完整夺取这架飞机,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下运输上的难题。相反,印度方面始终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架飞机就这么丢弃在机场边,也没有人去破坏它,或许4亿美远的价值让决策者颇为不忍。现在,距离徐景哲的奢望还有一步之遥,他甚至已经组织了抢修人员和临时机组,准备接收这件稀罕的战利品了,当然,如果战斗中,任何一方发射的流弹,将其中一个发动机打坏,他的白日梦就告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