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玦突然道:“就在明年春天了。”
戚睢玉愣了一下:“什么?”
曲玦道:“鲤鱼跃龙门,就看你我跃得够不够高了。”
戚睢玉紧张起来:“还有一季。”
曲玦问:“有信心吗?”
戚睢玉答道:“完全没有。但无论是为了家族、父亲,还是你的期望,我都没有选择。”
曲玦轻叹一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戚睢玉却笑道:“你也别无选择不是吗?”
曲玦双手抱着后脑勺:“我不知道,我看不到的东西太多。”
戚睢玉道:“那就做好现在能做的一切。”
曲玦笑着将小说放回书箱:“看来戚小姐跟我一样,也是说大话的好手,明明才刚偷偷来我房间看小说。”
戚睢玉不再为之所动:“说明我聪明,有松有弛才是道,我找到了放松的方式。一味紧逼只会适得其反。”
曲玦道:“是这个理,看来戚小姐也确实在成长……”
曲玦看着戚睢玉良久,终于再度出口:“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
十一月的第一天。
戚睢玉披上曲玦准备好的麻布斗篷,脸上抹着曲玦偷偷拿来的锅灰。
人们已经吃过晚饭,各自歇息,戚睢玉之前跟下人们说今天要早早休息,不要再打扰她。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在太阳落下那一刻,一袭黑衣的曲玦怀抱着戚睢玉,轻巧地跳上屋顶,往南奔去。
到得城南地界,那些狭窄的小巷,曲玦将她放下,也放开牵着她的手,戚睢玉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地抓住曲玦的衣袖,但不久,便慢慢松开。
曲玦笑道:“看吧,没什么好怕的。”
戚睢玉也笑起来:“是啊,原来没什么好怕的。”
二人并肩走在狭窄的小道上。戚睢玉鼻间闻到的是各种腐朽的臭味,耳边传来的是各种人声,咳嗽的声音,光脚丫走来走去的声音,远处锅盆相和的声音,还有老人沙哑的呻吟声,小孩的哭闹声,女人的叹气声。
这是戚睢玉从未感受过的境地:“他们都不快活吗?”
曲玦苦笑道:“不一定。”
前方传来一个混混不清的声音。
那是一个全身几乎赤裸,脏透,头发蓬松枯乱,散发着恶毒气味,养着数只苍蝇的男人。
他咬着自已的五根手指,眼睛好奇地盯着墙面,不时发出几声痴笑。
戚睢玉难受地捂起鼻子。
曲玦却似乎完全无事,对着那人作揖道:“玉先生别来无恙。”
那人眼神突然清明,也向着曲玦一个作揖:“别来无恙。”
但说完这句话后又咬起手指,一副呆相。
戚睢玉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
曲玦道:“他其实既不姓玉,也不是先生,他姓王,是隔壁街肉铺家的儿子……我们曾称他为‘城南唯一的读书人’,以前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考得了童生,我们都替他高兴,但在院试落榜之后他突然成了这副模样……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受了打击,但我们都不认为他是那样脆弱的人。”
戚睢玉听得有些悲伤:“可刚才,他好像一瞬间清醒过来了一样。”
曲玦道:“他只有听人喊他‘玉先生’才会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