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对于这些毫不知情,却,大姨娘永远也不会相信安嘉慕会这般无情,在她想来,自己在安府这么多年,即便不受宠,比起其他几个贱人,也该强些。
甚至,从府里被遣出去的一段日子里,她一直认为,很快大老爷就会把自己接回去,继续当安府的大姨娘,她自认颇了解大老爷风流浪荡的个性,这样的男人怎可能为了一个那么一个贱丫头,就成了痴情种,一定是被贱丫头迷昏了头,一时糊涂才把她们都遣出来的,等热乎劲儿过去,自然就会把她们接回去的,哪怕别人回不去,自己也能回去,毕竟她伺候了大老爷这么多年,总该有几分情份吧。
后来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都过去了,没等来安府接她回去的轿子,反倒是等来了那贱丫头怀孕生子的喜讯,大姨娘这才不得不信了外头的传言,以前风流浪荡的大老爷真变成了个痴情男人,天天都围着那贱丫头转。
即便如此,心里仍隐隐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安嘉慕心里还念着自己,而今天皓玉这一句话,真好似当头一棒,把大姨娘彻底打清醒了,孩子的话最真,不会哄骗她,心里更恨的不行,面儿上却做出一副慈祥心疼的样儿。
皓玉才五岁,哪分得出真心假意,又刚见了亲娘,这一见大姨娘,更觉分外亲切,想起他娘,不禁道:“大姨娘,您跟大伯说说好不好,让我娘回家,皓玉天天晚上都想娘呢,可是却见不着娘。”
大姨娘眼泪掉了下来:“我可怜的孩子,要说二老爷也是真狠心,便夫人犯了多大的错,毕竟是夫妻,便念在你们两个小的份上,也不能如此无情啊,如今,还给你们娶了后娘,这俗话说的好,有后娘就有后爹,往后还不知要怎么折腾你们呢,等她生了儿子,两位少爷可就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皓思虽聪明,毕竟还是个孩子,跟前没了娘,心里本来就难过,加上前些日子侍郎府出了档子事儿。
花园的管事赵五,去年老婆死了,丢下了两个小子,跟他和皓玉一般年纪,先头还好,上个月新娶了个老婆,这老婆进门,对那两个小子不是打就是骂,不让吃饭更是常事儿,两个孩子受不住,偷着跑出去跳河了,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发了。
大管家把赵五两口子赶了出去,可赶出去孩子也没了,府里的下人议论了好些日子呢,便在这时候,他们爹要娶后娘进门。
皓思虽不是皓玉天天缩在被窝里头哭,心里自然也怕,这会儿一听大姨娘的话,哪还有心思分析大姨娘的目的,心里怕上来,也就乱了,想起自己娘跟大姨娘一向亲近,便把大姨娘当成了好人,低声道:“大姨娘您说皓思该怎么办?”
大姨娘心里暗喜,却假模假式的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倒是听说,二老爷先头没这个心,是大夫人撺掇了你们大伯,方才定下这门亲事的,外头都说大夫人是个菩萨,如今瞧来,这心思着实难说呢。”
皓思皱了皱眉:“大伯母是好人,对我们极好,大姨娘不该这么说大伯母。”
大姨娘笑了:“傻孩子,你们才多大,哪知道大人的心思,你们想想,你们的娘是怎么被送到庄子上来的,还不是大夫人。”
皓思摇摇头:“不关大夫人的事儿,是我娘犯了错,这件事爹跟我们说的清清楚楚。”
大姨娘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安嘉言会给孩子说这些,目光闪了闪:“你们娘便有错,不也是为了你们哥俩吗,你们想想,自从你们的小堂弟落生,你们大伯,是不是就不怎么疼爱你们了。”
皓思脸色一暗,低声道:“小堂弟是大伯好容易有的孩子,而且很是可爱,年纪幼小,大伯疼他也应该。”
大姨娘摇摇头:“这才出生呢,往后日子长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有他在,你们大伯再也不会跟之前那般疼爱你们。”
几句话说的皓思心里慌乱,却想到什么,摇摇头:“大伯前儿还说,让大伯母请江南的明月先生叫我念书呢,不止大伯,大伯母也对我们很好很好,虽我娘如今在这庄子上不能回去,可这也是因为她犯了不可挽回的错。
我爹说了,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就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般天经地义,照着我娘犯的错,其实应该送到衙门里问罪的,可我大伯没这么做,就是因为我跟皓玉,爹爹说,我们家一辈子都对不住大伯呢,好在大伯母生了嘟嘟,让我们把嘟嘟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这样才不辜负大伯的一番苦心,而且嘟嘟的确是我们的弟弟,对不对皓玉?”
皓玉点点头:“嗯,嘟嘟很可爱,虽然小却会对我笑。”
大姨娘一见这条道走不通,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嘟嘟是你们堂弟的名字吗?”
皓思点点头,大姨娘神情凄楚,眼泪更是掉的厉害:“本来我也该有个孩子的,如果有个孩子,这会儿也不会连个指望都没了,想来我要是能生个儿子,也该跟嘟嘟一般,要是能见见他就好了。”
皓玉道:“见嘟嘟也不难啊,大姨娘跟我们回府,我带你过去瞧嘟嘟。”
皓思忙捂住皓玉的嘴,见大姨娘可怜的样儿,皓思心里不免升起恻隐之心:“大姨娘若真想见嘟嘟,等我回去跟大伯母说说,让你见见嘟嘟。”
皓玉点点头:“大伯母最好了,常跟皓玉一起玩儿,还会给皓玉做点心,可好吃了。”
大姨娘忙道:“如今我已经不是大姨娘了,还要麻烦大夫人作甚。”说着抹了抹眼泪:“若是能私下里见一见,就算立时死了也能闭眼了。”
哥俩互相看了一眼,皓思不忍的道:“要不,寻个机会我带大姨娘进去瞧瞧嘟嘟。”
大姨娘心里一喜,却又叹了口气:“大老爷好容易得子,定然看的严实,我如何进得去。”
皓思想了想:“后儿在雅舍摆喜宴,听说来了许多贵客,大伯大伯母都需过去,府里的大半小厮婆子,也都调过去帮忙了,到时大姨娘只说是尚书府的人,带您进去也不难,只不过,大姨娘得答应我只瞧一眼。”
大姨娘点点头:“只瞧一眼我就出来。”
心里却恨道,见了那贱丫头生的儿子,还看什么,直接掐死一了百了,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临死让那贱丫头的儿子陪着自己,怎么都值了。
而且,过后知道是皓思带自己进去,以二老爷的个性,即便亲生的儿子,也必不会手软,到时候亲子夭折,兄弟失和,大老爷必然后悔,看外头谁还说那贱丫头是福星,该是丧门星才是。
这边儿说好,那两个小厮也回来了,大姨娘早就藏到树林子里去了,兴儿还特意交代皓思皓玉,别把见过大姨娘事儿说出去,两个小厮也吓唬了一番,跟他们说,若是把今儿的事儿说出去,两位少爷丢在半路的事儿可是大大不妥,以安远的性子必然会狠罚他们。
两人怕挨罚,加上皓思又交代他们,不许把事儿说出去,自然不敢说,皓思还吩咐小厮,特意回到了庄子上,把老蔡叫醒,叫他赶着车回了侍郎府。
后儿就是吉日,安远这个大管家管着两府的事儿,还要操持亲事,忙的脚丫子不再鞋上,难免有疏忽之处,加上亲眼瞧见两位少爷平安归来,也就放心了。
老蔡酒醒之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如今黑不提白不提的,他可捡了大便宜,自然不会主动说起遇上兴儿的事儿,这事儿就在眼皮子底下瞒了个结实。
安远忙着赶到内院,看了看布置了差不多的喜房,嘱咐了自己婆娘几句,又奔着安然这边儿来了,商量后儿喜宴的事儿。
安远过来的时候,安然正在灶房做点心,最近天天都做,都是皓思皓玉最喜欢的,安然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忽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年纪小,即便再懂事,也不可能真正理解大人的世界,对于他们爹娶后娘,肯定会有抵触,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想。
从昨儿皓思为了见谢氏,在嘉言书房外跪了一上午,就能看出来,即便谢氏罪大恶极,却是两个孩子的亲娘,血浓于水,母子之情永远无法改变。
安然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些两个孩子喜欢吃的点心,让两个孩子能高兴一些,她今儿做的是皓思最喜欢的七彩水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