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贵松了一口气,心说陈大个子真会拍马屁,一句话正挠到师长的痒痒肉上,俺们师长最恨的就是段祺瑞徐树铮这帮人,三番五次通电支持爱国学生,要求惩办国贼,这下可对了他的路子。
果然,吴佩孚伸手向自己的护兵一招手,护兵摘下马枪递过来,吴佩孚亲自将枪交给陈子锟道:“这是德国造的毛瑟马枪,你拿着它好好练兵,将来上阵杀贼。”
“是!谢师长!”陈子锟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无比庄重的接过了马枪。
吴佩孚表情肃穆,也还了一个军礼。
……
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了,第三师杀猪宰羊,张灯结彩,即使是充满肃杀之气的兵营也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军需处给大兵们发了冬装,二尺半的棉袍子,冕裆棉军裤,陈子锟的个头太高,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合身的军装,不免又被王德贵骂了一顿穿衣费布,吃饭费粮之类的话。
临近年关,部队的伙食加强了,隔三差五就能见到荤腥,训练也加强了,每天出操跑步打靶,一到晚上,大兵们沾着炕头就打起呼噜,哪还有时间想家长里短的事情。
夕阳西下,哨塔上的士兵剪影如同雕塑,过了今夜,就是1920年了。
……
上海,英租界三马路上的一栋石库门房子内,鉴冰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哀叹,这半年以来她霉运不断,先是众叛亲离,然后是银行倒闭,多年积攒下来的一万块钱灰飞烟灭,倒是有人劝她找人嫁了,或者重操旧业,但鉴冰一门心思认准了陈子锟会来接自己,说啥都不愿意再从事卖笑生涯了。
丫鬟小桃跳江死了,她表哥阿贵抬着尸体来闹事,鉴冰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和他们大闹一场,索性搬到三马路来住。
房门被敲响,佣人下去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一口北方官话:“请问鉴冰小姐住在这里么?”
佣人得过鉴冰的指示,来历不明的统统挡驾,便答道:“没这个人。”正要关门,那青年一只脚已经伸进门来,笑吟吟的硬挤了进来:“别害怕,我是鉴冰小姐的老朋友。”
鉴冰在楼上听到熟悉的北方官话口音,急匆匆来到楼梯口,一见来人却大失所望,这人叫李耀廷,是陈子锟的兄弟,大家一起喝个两次酒而已,属于泛泛之交。
“是李先生啊,侬好,可是有了陈子锟的消息?”鉴冰转念一想,眼睛又亮了。
李耀廷摘下礼帽,很优雅的鞠躬:“鉴冰小姐您好,大锟子暂时还没有消息,那什么,我来看看,您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哦,这样啊,上来喝杯咖啡吧。”鉴冰客气道。
李耀廷喝咖啡的时候拘谨而客气,在鉴冰转身的时候,用眼角瞄见他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讥讽的微笑。
男人,都一个样。
“李先生今年有二十岁吧?”鉴冰翘着兰花指,用小银勺子搅着咖啡,慢悠悠的问道。
李耀廷下意识的摸摸自己一丝不苟向后梳的头发,答道:“二十好几了。”
鉴冰吃吃的笑了:“怪哉,陈子锟才二十岁,你是他兄弟,反而比他还大。”
李耀廷闹了个大红脸,一仰脖喝光了咖啡,起身告辞,慌乱中差点碰翻了茶几,又引得鉴冰笑个不停,柔软的腰肢不停晃动着,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耳朵。
“鉴冰小姐,我走了。”李耀廷匆匆下楼,心中翻腾不已,这次前来拜访,可花了他不少心思和胆量,刚才在门口足足盘桓了一个小时,抽了一盒子香烟才壮着胆子敲门的,可想好的台词一句都没发挥出来,没办法,一见到鉴冰他就晕。
能见一面,也知足了,李耀廷来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到几条大汉,他退了一步,问道:“你们找谁?”
“找鉴冰!”来的正是斧头帮的老疤和阿贵,他们推开李耀廷登堂入室,往沙发上一坐道:“躲到这里就以为阿拉斧头帮找不到侬了么?”
鉴冰站在楼梯上冷笑:“那又怎样,就算小桃的死和阿拉有关系,也轮不到斧头帮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