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关宁军实力如何?”孙承宗笑着问道。
孙传庭有些疑惑,然后小心的说道:“坊间传闻,柳河一战,我大明七百披甲骑卒,八百步战,在柳河河畔与敌不到一牛录之人碰上,大明惨败,损失近千人,而敌人仅仅是一牛录左右。”
一牛录是三百人,也就是说大明将近两千人的关宁铁骑加上步战,在柳河与敌人厮杀,而且对手只有三百人的情况下,被杀了大半。
这一战,也是孙承宗在天启五年时候,被迫致仕的主要原因。
而这一战,大明死了一个总兵官,主帅先锋监军全部阵亡,仅仅被俘虏的战马,就高达六百七十余匹。
这件事,是孙承宗的耻辱。
孙传庭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可想孙承宗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但是孙传庭想要知道当年柳河之战的真相到底如何。
“一牛录?三百人?!”孙承宗哈哈狂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后摇手表示自己无碍,只是笑岔气了而已。
孙承宗笑的脸色涨红,但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带着惆怅的说道:“建奴仅仅埋伏在河岸上的副将就有三人,游击五人,这还不算耀州城内的建奴军卒,正蓝旗达柱虎副将、哲尔格讷游击、正白旗代子游击华善等人,都是建奴的嫡系部队,我大明军刚登河岸,就骤逢强袭,伏兵四起。”
“你知道为什么当时马世龙要派兵去袭击耀州吗?”孙承宗喝了口水,顺了顺气,叹气的问道。
马世龙是山海关总兵,也是柳河之战的起因。
天启五年,马世龙派出了驻扎在娘娘宫的鲁之甲和李承先,两人率领将近两千人,袭击耀州。
结果渡河之后,连城墙都没看到,就遭遇了金人的袭击。
鲁之甲和李承先战死,两千人近半数死于柳河。
孙传庭眉头紧蹙的问道:“为何?”
“有一书生名叫刘伯镪,乃是我大明的秀才,他找到了马世龙游说,说耀州城防空虚,仅有三百人驻扎,总兵前去,可擒获建奴四贝勒,也就是现在的建奴可汗,黄台吉。”
“马世龙颇为心动,有些轻信,就派人去了,结果一去不回。”
“刘伯镪带着两百三十余人的回乡难民来到山海关下,衣衫褴褛,声情并茂,声泪俱下,马世龙一介武夫,就轻信其言,反而中了敌人的埋伏。”
孙承宗十分严肃的说道:“当时先帝任我为兵部尚书,我从山海关离开之前,反复提点马世龙,一定要小心敌人的蛊惑之计,现在广宁之战败北,就是因为轻信了奸细的话,出城扎营。”
“而柳河之战也是同理。”
刘伯镪,孙传庭记下了这个名字,总有一天类似于范文程、刘伯镪这类人,统统都要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他略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那这次袁崇焕奔赴辽西走廊,不知道帝师对其有何提点?”
孙承宗摇头说道:“我对他没有任何提点,他也不需要我的提点,万岁诏某、袁可立、袁崇焕、满桂议辽东战事,我才知道袁崇焕向万岁提议,五年平辽。”
“幸好万岁明鉴,对五年平辽之策,不以为意,只取了平抑辽东、东江、镇江三府粮价的几个方略,险些酿成大祸,若是继续和袁崇焕有什么瓜葛,他取死之日,也是我身亡之时了。”
孙传庭才知道,原来还有五年平辽这一个,听起来就十分让人意动的奏疏,但是他从未听人提起过此事,今日也是第一次从孙承宗口中得知。
孙承宗拿起一本书递给了孙传庭说道:“你来求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是某这些年未写完的兵书,名曰《车营叩答》,你且拿去用着,但是我提醒你,现如今辽东铁骑虽然有些尾大不掉,但是大体上还是可靠的,你切记,不可以家族器重之。”
孙传庭接过了那本兵书,离开了帝师府,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孙承宗的话没有说明白,但是他却是听的明白。
此时的关宁铁骑,早就不是当初的关宁军了,但还能够靠得住。
朱由检很快的就收到了孙传庭四处打探练兵的法门,让豪赌的大明皇帝,稍微宽了点心。
不耻下问的人,运气总是很好。
孙传庭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他对于自己信奉的教条深信不疑,比如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