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人说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故时,总会带上一个人,此人是某朝皇帝,刚继位是政绩平平,然后某天突然开了窍,自此干了几桩大事,而后青史留名。
与他的功绩同等出名的,还有不好女色的名声,据好事者考据,明帝干出第一桩大事时的时间再往前推上个半年,就是野史中传出他再不踏足后宫的大致时间了。至于两者有何关系,不可说不可说。
隆冬之中的皇城被白雪覆盖,天还没亮,就有宫人前来打扫。管事的太监站在旁边,手里捂着暖炉,打着哈欠高声催促:“你们可快着点,要是到了天亮雪还没扫干净,误了哪位贵人事,可仔细你们的皮。”
他正喊着,瞧见不远处有个灯笼,赶紧闭上了嘴。等灯笼靠近,看见来的那人,他又是一激灵。
“乔大人。”小太监们赶紧行礼,来人却好似没什么理他们的心思,略点了下头,就直接过去了。
这人就是乔笙,他刚从外地回来,去岁某地闹了雪灾,弄得民怨沸腾,皇帝就派了他前去查清。那地方路途遥远,加上事情繁杂,他紧赶慢赶才在年前回来了。
他到了皇帝宫中,刚到外头,守着的太监便道:“乔大人这么早就来了?您先等上片刻,容奴才通禀。”
听对方这样说,他赶忙追问:“这么这时去通禀?皇上已经起来了?”
“早起了。”太监道:“年前的事又多又杂,皇上已经是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这……”他迟疑了一瞬,刚想说什么,太监向他行了个礼,就进去了。过了片刻,有人唤他去见皇帝。
乔笙见着皇帝时,见他精神还好,稍微松了口气。皇帝含笑看他行了礼,温声道:“怎么这么早就跑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乔笙说:“便是关于雪灾一事,怕奏折里说不清楚,兹事体大,臣还是当面向您禀报的好。”
“就这?”皇帝含笑看他。
乔笙有点别扭:“再有就是想着,事情是多的很,若不能今日早朝前见您一面,下次好好说话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说完又道:“是臣没料到您忙着,扰了您办公么?”
“你这孩子。”牧云闲不由笑了:“年岁渐长,反而学了这样一幅做派。”
他眼巴巴看着皇帝:“皇上不高兴吗?”
“高兴,哪有不高兴的。”牧云闲道:“行了,你既是说了,是讲雪灾的事,就不说别的了,聊聊正事吧。”
乔笙便换了语气,正经禀报起正事了。他在牧云闲面前还有点小孩脾气,在外头可不是这样。如这次雪灾,他多方探查,发现最后牵扯到了朝中一位大员。他表面上息事宁人,实则已经暗中手机好了证据,只要牧云闲一声令下,他就能直接将其置于死地。
牧云闲听罢,叹了声:“你又是什么意思,杀还是不杀?”
“他贪心太过,该杀。”乔笙斩钉截铁道。
牧云闲道:“当了这么久的官了,总也学不会明哲保身。你事事都要出头,不知多少人看你这样都怕。”
“哪有。”乔笙为自己叫屈:“明明是皇上需要臣,臣才去出头……”
“朕让你去你就去?”牧云闲道。
“皇上不一直是这么教臣的么。”乔笙道:“皇上说什么,臣就信什么。”
牧云闲无语片刻,最后道:“也罢也罢。”说完转了个话题:“你改日忙完去看看太子,他也很想你。”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个年头。起先牧云闲给了乔笙一份差事,引得朝中众人颇有微词,人人皆道前朝亡于宦官执政,陛下这么做是要重蹈覆辙。谁知道这十年过去,多少当年说话的人贪污腐败,皆是被乔笙拉下马来,他自己却是如同完人,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皇帝护着,他又在民间有名望,渐渐地,乔笙出身也没人说了。加上太子年岁大了——他自小也是乔笙陪着长大的,更对他没什么意见。吵吵嚷嚷的那群人眼见着乔笙说不定能再风光一朝,自然就不说话了。
今年年前,趁着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本以为今年能太太平平过完的群臣又被一道雷劈中天灵盖,砸了个七荤八素。乔笙一回来,连上了三道奏折,剑锋直指朝中某位大员,人证物证皆在,堪称无懈可击。
有人明里暗里护着他,向着皇帝说情,同时也暗暗指责他不按规矩做事,皇帝却也如往常般把手一摊,只道:“他就这性情,朕能有什么办法,要么,你再给朕寻个能办事的人来?”
于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两人分明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向皇帝告状能有什么用处。只好私底下说:“这宦官是没读过书的,不懂什么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且再等上一段日子,看他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