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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谈价(第1页)

013谈价

但是陆清婉听到这个五两银子的价钱,原本含笑的脸,压平了弯起的弧度,淡去了笑容:

“冯娘子,诚心同你交个好,娘子却没有同等的诚意。这价钱,帕子不卖也罢。”她不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凝定的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着话,听起来格外的有韵味,却也带着一丝的气势。

冯娘子心里琢磨着,听这姑娘说话斯斯文文的,看着模样倒是个好拿捏的。虽然穿着寒酸,相貌却不错,倒不曾想是个不知进退的。她心里咂摸了一轮:难不成轻飘飘的十张手绢,便卖得个高价?

冯娘子定了定,看见陆清婉一口回绝了生意,又想起方才见识到的帕子,觉得这绣得真真是漂亮,赶紧提了提价钱,心里有些紧,多出一两就多亏一两。

“这样吧,六两,实在不能再高了。”六两就是买到一箩筐的手绢都够了,要是再嫌少,就没得个赚头了。嘴皮子轻轻碰两下,就想拿得个高价,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陆清婉却觉得低了,摇了摇头,价钱不合适。

然而在一旁的陆清石,却已经是一脸茫然震惊样,赶紧掰着手指算六两银子够他们吃穿多长时间,就算爹爹还在世,六两银子也够他们一家子吃用大半年了,而……而姐、姐姐绣这些帕子却只花了那么,唔……

一、二……三四,一共四天的时间!

陆清石抓紧了姐姐的手,手心有些出汗,眼神是炽热的抵挡不住的发亮。陆清婉方才告辞正欲转身出了铺子,却见自家的幼弟,一双黑澈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迷茫还有震惊的情绪。

陆清婉摸了摸陆清石的头,他的嘴巴紧紧地闭着,却抬起双眼一直看着她,却没有说话。陆清婉读得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走吧,相信姐姐,它值得更多的价钱。咱们到别处去卖了帕子,给小石头买肉吃,咱们家天天吃大米,再也不要吃糠吞酸菜了。”

陆清石被陆清婉低低的而又轻柔的声音哄着走出了云锦坊。他一肚子都是不解和迷茫,但是下意识里依旧是无条件地信任姐姐,一句话都没有拿出来问她。

陆清石毕竟年幼,还不懂得分辨大人们之间交往的弯弯绕绕,他觉得这次冯娘子那一脸的肉痛,是难得的大方,给了他们一个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价钱,如果姐姐答应了,他们马上就有六两银子进钱袋子里了。

但是陆清婉却觉得这六两银子的价钱已经是贱卖得不能再贱了。这样子精绣水平的一条帕子,放到京城里,少说也得卖个十两银子一条,若是遇上那些识货的,指不定还得翻倍。

若是按照以前的来算,她的绣品,值千金也不会觉得多。

一来确实是陆清婉有了名声,连皇帝都称赞过的手艺,放之天下,也就她独享这一份了。

二来,陆清婉手艺一绝,作品曾偶然流入坊间,得了它的恰好是个颇有名气的士子,引以为珍,逢人便赞“锦绣有画,至臻至美”,声称要找到绣出这样佳作的佳人,愿意十里红妆为聘,琼瑶礼之。

这都是后话了……

陆清婉有些苦笑着,自己花了机心的绣品,十件加起来值六两。头一次心头升起了淡淡的龙遇浅滩的哭笑不得的奇妙的感觉来。

日头逐渐地高了,街上变得极晒。陆清婉拉着乖巧的幼弟,找了另外一家铺子。自然也是城里数一数二大的,但是规模远远不及云锦坊,云锦坊这样大的铺子都没有给出好的价钱来,陆清石觉得下一家怕是也不会再高了。心里不免可惜。

陆清婉拉着幼弟,抬起眼皮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布庄。这里并不像京城那样的繁华,绣品受到冷落也应是常事。陆清婉早就料到了,所以心里说不上太大的失望。毕竟,她还要养家活口,肩上的担子并不轻。若是她还是那个位及权臣的徐凌的妻子,哪里还会在意这几个钱。刺绣对那时候的她来说不过消遣。

京中贵女多爱俏,家底也厚。这些新鲜又扎眼的玩意,向来都便是她们的心头好。

布庄主要是以布匹买卖为主,兼以裁缝数人。若是有人家需要做衣服,便拿了尺寸上门。大户人家有的也是养着绣娘的,如果要力求舒适和样式好看,还是得找手艺好的裁缝。也许刚开始,他们便找错地方了。

陆清婉摇了摇头。

陆清婉绣的这十方手帕,都是些闺阁之中的姑娘或是年轻的太太才佩的,像布庄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来布行铺子里的人不是买布便是做衣服,饶带些平日里需要换下的旧了的鞋袜帽子一类,像手帕自然也会买,绣了花的固然也更喜欢,但若是只冲着新鲜玩意这个奔头,价钱也不太计较的,恐怕还得去卖女儿家用的首饰脂粉的铺子。

陆清婉的师傅许三娘便是京城最大的首饰脂粉铺子沉香苑的东家。铺子并不单单做首饰胭脂水粉的生意,还有还兼有配饰、汗巾手帕、腰配、从西域运来奇珍异巧,各类玩意等等不一而足。每次沉香苑每一回出新花样,都会引来贵女的一番争逐。

陆清婉这么一想,便抿了一下唇,改变了主意,领着陆清石寻了一家首饰脂粉铺子。

人未进而先闻到一股香味,生意正好,铺子里伙计正极力地向贵妇逐一盘点铺子里的头面,陆清婉不说话站着一边听了一会:

“二十两,不不不,太太,这个看起来贵气,这头面镶的玛瑙珠子红得可不跟石榴石花一样,还有这珍珠也是个顶个的大,四十两这个价儿也实诚。太太也是熟客,不然我跟掌柜的请示个,太太这样身份的……嘿嘿。”

陆清婉听完了之后,心里便觉得没有找错地儿。

她跟着活计,便找到了掌柜的。

掌柜的有两撇小胡子,肚子微隆起,长得十分的的富态。咧开嘴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

掌柜的哄了几句贵妇:

“小福贵不懂事,太太可是小铺的衣食父母,这几个头面哪里要得这个价,两个头面一起算个五十两,权当做报答太太了,太太您下次常来,小店过几日有新进的香料,包太太满意。”

这一番话几时敲打了懵懂愣青的活计,又让利了那位贵妇,说得各自皆大欢喜,掌柜的脸上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咧开嘴笑得像个酒酿圆子。

解决完了客人之后,金粉铺的掌柜便注意着陆清婉了。

“不知贵店,收不收手帕?”陆清婉开门见山直言了,看得出这掌柜的是个爽快的性子,十几两的差价,说抹了便抹了。

金粉铺的掌柜金福眯起一双眼,直视了一番说话的姑娘,点了头:

“收,不过小铺只收质量上乘的。太差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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