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食指轻点了点雪白宣纸上方的‘勿‘字,缓缓道:“琳琅自幼伺候小公主,每每在勾比此字时,第一笔的折撇从不出头,当今王上还曾拿此事揶揄过殿下……”
可这一事,并不足以让她完全放下忧虑。清澈双眸凝视前方,意识逐渐被日光浸染的那张逆光俊容所震慑。
“孤乃方丈国君,齐擒龙。”
力战狄思量前,他曾出现在她面前,亲自揭下人皮面具——骤现俊美硬朗的轮廓。身躯刚毅挺拔,气质浑然,不怒自威。此持身正立之男子,确为小公主挂念多年之人。
“撤掉一切找寻蕴儿之人,孤会护她周全!”
齐擒龙棕眸深邃,如是说。
琳琅抿了抿唇,她虽不知潇王爷留下何语予以公主殿下,却一直铭记他之嘱咐——
“若有一日,小公主不知所踪,一旦身份尊贵之男子寻之,按其吩咐行事即可!”
朗月寂寒,风拂树动。
琳琅凝眸远眺,双手合十衷心祈愿:老天爷,请保佑小公主殿下平安顺遂,勿再经受波折,至此念想成真。
此时的青城山,蜿蜒轮廓朦胧,掩映在一片漆黑昏暗之中。探目深入,一抹亮光如同明灯般指引方向。孤灯虽孑立,却因暖黄色的光圈而晕染了一室清亮。
“百会穴与风府穴。”
低沉如朗钲的声线从半山腰上的小屋缓缓流淌而出。
梁榭蕴搁下状如葫芦的浅色瓜瓢,伸出凝白十指,摁上某人所提及的穴道,按揉摩挲。
“换,哑门与大椎。”
她依言,素指下滑。
“再换,陶道与灵台。”
她:“……”
垂帘当即掀起,剪水瞳眸霑满怨怒,隐忍了多时的情绪瞬间爆发:“爱洗不洗!”
这几日来,某人仗着自己动弹不得的伤口,支使她顾这做那,仿若他的随身侍女,半刻不得空闲。半个时辰前,此脾气乖张的某人又不知哪根神经答错了线,愣是要强行散发清洗。
她无可奈何之下,便亲自上手,替他散发冲洗。这才洗到一半,某人已下了不少指令。
齐擒龙气定神闲半掀了抹眼角,轻呼了口气,状似漫不经心道了句:“若我能自力更生,怎敢麻烦公主殿下?”
云淡风轻之词,如同正中靶心的凌然弓箭,穿云破啸刺中了她的软肋。
她撇了撇嘴,当即反唇相讥:“方丈国君博览群书,必然知晓沐发与净身,尚有区别。”
“公主殿下此言,倒是提醒了我,这几日周身奇痒难耐,不如趁水温尚余,劳烦公主顺带替我净身?”
“……”
此人,真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梁榭蕴清眸流转片刻,唇瓣微勾。烛火光华低昏氤氲,映照瓷白如玉的娇容,光彩灼人。反向而对的两张面容,此时近在咫尺。
“净身有何难?可本公主千金之躯,岂能轻易伺候他人?”
女子身上悠悠传来的清香气息如同奇异麝香,徐徐萦绕鼻尖,彻底攫住他所有的感官,让他欲罢不能:“有何条件?”
娇嫩红唇弯起一抹胜利的弧度,堪堪贴近他的耳廓,不紧不慢道:“告诉我,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擒龙心头一震,表面上依然维持不动声色的面孔,轻描淡写转移话题:“逝者如斯,可公主殿下言下之意,难不成要与我一同回忆离别五年的点点滴滴?”
“你明知我并非此意,又何必刻意曲解之?”
“哦?那公主便是怀念五年前与我耳鬓厮磨的缱绻时光?”
“齐擒龙!”
她沉声冷呵,湿漉漉的素手攥紧倩蓝色清秀缎衣。短柄灯烛闪着烟青色的火焰,火光泽泽,洒落单薄孤孑的纤躯上,更衬其凄寂落寞。
齐擒龙只觉心口猛地一抽,髣髴被人狠狠攥住了般,生拉硬扯:“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