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亦是心中激荡,半响才回过神来,朗声一笑,“这般情景倒是有数年不曾见到了,上次兄弟们这般高呼王爷可还记得?”
燕奚痕目光低垂,唇角隐笑,岂会忘记?
燕奚痕收敛了唇角笑痕,回头道:“易青的那匹马,还给他吧。”
苏亮一愣,随即朗声一笑,“王爷倒是惜才,看来苏亮要失宠咯。”
燕奚痕微微一笑,回头望向罄冉,“怎么?你莫不是怀念方入镇西军的日子了吧?”
苏亮朗声而笑,想起那时候王爷派给自己的任务总是最重的,每日自己更是要比别人少休息一个时辰,初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王爷。苏亮看向谷中的罄冉,不免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待清点完战场,罄冉便跟着大队向谷外奔进,抬头却见苏亮打马从前队冲来,眼见他目光晶亮盯着自己,罄冉挑了挑眉。
苏亮冲至罄冉身旁翻身下马,跨前一步便将手中缰绳递给了罄冉,“给你的马,王爷体谅你一夜激战,特允你骑马归营。”
罄冉一愣,这才发现他马儿后面跟着的赫然便是自己在耀国时买来逃命的那匹马。后来在断崖她放了这马自由,没想到从战国军营出来这马儿竟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后来她便骑着它到了旌国营中,由于被分到了步兵营,马儿自是充了公。罄冉见这马儿又回到了眼前,一阵欢喜。
显然,马儿也高兴非常,欢腾着扬起前蹄,侧头蹭着罄冉的面颊,惹得罄冉笑着连连后退。
她爱怜地摸着马儿的鬃毛,将手伸至它的鼻翼,任由马儿轻舔着,目光已不自觉中带上了暖意。
苏亮翻身上马,朗笑,“你倒是个爱马的。”
罄冉扬眉而笑,也不答话,翻身上马,马儿欢悦地蹦跳着,飞冲而出。
罄冉迎风驰骋只觉胸前的那股闷气纾解了不少,抚摸着身下马儿柔顺的鬃毛笑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便叫清风可好?”
感受到罄冉的爱抚,马儿嘶鸣一声,脚下更欢快起来,罄冉也朗声而笑。
苏亮从身后追来,竟扬鞭打向马尾,清风呼啸一声,冲的更急,罄冉忙调整身姿,身后传来苏亮的朗笑声。
“易兄弟,你这马术不错啊,改日可要塞上一程的。”
马儿飞冲,转眼便到了队伍最前方,而那里金色的盘龙大旗下,燕奚痕昂然马上,一骑在前,听到这边马嘶声修韧的脖颈扭过望了过来,恰好对上罄冉含笑的目光。
离得近了罄冉才发现,此人长得竟是极为英俊,双眉飞鬓,鼻隆挺直,双唇微厚,一双眼睛无比沉静。这样的面容虽第一眼看上去不会令人失了心神,可却自有一股大气,整张脸给人的感觉便是硬朗。
罄冉打量燕奚痕的同时,他也同样在打量着罄冉,双眸微眯,带着越来越浓重的赞赏。
“易青,这是王爷,还不快谢谢王爷将马还予你。”苏亮打马过来,笑道。
罄冉这才收回目光,瞪了眼苏亮,“既然你也说了清风是我的马,还回来是应当的,我为何要谢他。”
罄冉说罢再不看他一眼,清喝一声,扬鞭便冲了出去。
燕奚痕凝望着她绝尘而去的孤傲身影,见她消失在谷道间,眉宇微蹙,眼中隐有所思。他此刻已能确定此人参军未有恶意,故已有心栽培,但此人必大有来头,能不能为他所用还尚需观察啊。
苏亮见他神情严肃,忙道:“王爷,易青他刚入军营,难免意气用事,王爷莫要怪他。”
燕奚痕听他话语中尽是焦急,扬眉望向他,忽而一笑,“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这么快便把你收买了?”
苏亮一怔,摇头苦笑,“王爷没生气啊!害我白担心一场。”
燕奚痕却轻笑,复又目光轻闪望向前方,“明日让这小子到燕云卫报到。”
他说罢亦是大喝一声,飞流嘶鸣一声,直冲而出。
回到大营,已是入夜,星幕如画,弦月微斜,凉风轻拂。
一场胜仗一进军营,将士们便进入了欢腾之中,这场仗乃是战旌两国多年来打得最为痛快,战果最丰的一次。
以往,旌国碍于战国强大,虽战国年年犯境,旌国却不敢正面还击。两国这些年积怨颇深,这次高峰涧一役连带之前的寒谷关一役共歼灭战国军近四万众,主将万年达惨死,生擒战国副将等十四名,降敌八千。
旌国出了一口恶气,营中士气极为高涨,各处燃起火堆,饮酒吃肉,以示庆祝。
中军心知战国不可能再行攻击,便也不曾下令约束,一时间整个军营处处笑闹,烤肉的香气荡在四周。
罄冉被步兵营的兄弟们围在中间,他们热情地邀请她喝酒吃肉,她也都笑着接受。望着众人兴奋的面容,一时又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将士们,罄冉却万万做不到和他们一样欢欣笑唱。
战场的残酷果真还是不太适合女子,在这里人的生命太过卑贱,谁也不会比谁高贵多少。死亡不过是家常便饭,战场便是这般,只有不停的奔走,只有不断的厮杀,人的心也会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坚硬如钢。
罄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有一日,和这些士兵一样,看着同营军士倒在血泊中,变得无动于衷,变得麻木不仁。也许会的,纵使伤心又能怎样?难道流几滴眼泪,哀叹几声能够阻止这无情的战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