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他这个曾经忍气吞声,蹈光养晦,潜伏隐藏多年之后突然发难,弑父杀兄,诛长夺位,更成功得到那大内老监及文武双王认可,一举掌握帝权的人,也没法忍耐的耻辱。
那"耻辱",来自"执着"。
一种超乎在"计算"之上的执着,一种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执着。
一种"怎样也好,反正不能落在那家伙下风"的,非常盲目的执着。
一种,已没了对象的执着。
或者,正因为,早在多年之前,两人间的争竞便已永失所逐,这样的执着,才会慢慢出现,才会形成,和不离不散罢?
面对那翻翻滚滚,若大江东下,一往无前,又似天悬飞瀑,势不可当的苍茫气劲,孙无法,忽然露出怪异的笑。
笑容中,他不避不让,任那气劲将他吞噬,将他轰击。
虽然身躯早已锻炼的如钢似铁,可是,当那足可分山裂海的寂灭气劲卷过时,他的皮肤上,还是出现了快速的龟裂,并呈现枯黄的焦色。
虽同时亦以"百胜象身变"强化了自己的皮肤,但,这曾将玄武月拳之力成功抵御的神变却没法全功,只是稍缓了孙无法的"老化",并不能将之停止。
面对这据称便是"御天乘龙法最强杀着"的神技,纵以孙无法之能,也没可能长久支持而不受到严重的伤损,可是,立身在这如创世时的"寂灭"当中,孙无法还是在笑。
"冷漠"和"自嘲"的笑。令帝少景在"大占优势"时却感到"恐怖"的笑。
(怎么会?他不可能连走避之能都没有的,为什么…)
"一切,都如军师所料,虽然我并不相信他对你的判断。"
"可,既然,他是对的,我便该付出代价,少景。"
"硬吃你的强招,将我的反击延后十个弹指,使我受到可能需要一月时间方能痊愈的伤害。"
"然后,少景,你便给我上路罢!"
大喝声中,孙无法的身子忽如破草金蛇般妖异的弯曲缩动,一转眼,已自气力的正面脱出,随后,更以只手前辟,若分水玄犀般,在这气劲当中侧击而入,将之快速的弱化。
(金蛇缩寸变,玄英辟犀变…用在此处,确是最有效率的组合,那么,下面…)
揉身而进,将霸锏挥动,帝少景希望能够暂阻孙无法的行动,可是,几乎是刚刚发动,他便发现,无数柔韧而厚密的细丝,正翻卷着粘向锏上身上,将自己的动作限制。
全力前冲,却落入"千幻盘丝变"的陷阱,帝少景身子剧震,出现了短时的停滞,虽然,那时间不会超过十分之一个弹指,可是,对于一个早有准备,一直也在等待这一时机的强者来说,已经足够了!
"怒海掀波,浮海巨鲸变!"
大吼着,孙无法弓身抱臂,屈体如圆,身侧幻现出强悍无匹的巨鲸形象,只一下,便将已被他大幅削弱的亢龙气劲震开。
"少景,正如你所说,这一战,是时候结束了!"
叱喝声中,孙无法战棍抖动,如锐枪长矛,直刺帝少景的咽喉!
天空中,狂风呼啸,那被目为"天下最强"的人,已将帝京通过。
风急云啸,正如他此刻的"愤怒"与"焦急",虽知道下面正有人在冷冷窥视,他也没有作任何保留的,将他能够发挥的最强力量在倾尽一切的使用。
(半个多时辰的工夫,他已将由金州至此的三百里路赶过,纵然是渗进了法术的效力也好,这种事情也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办到,沧月明的实力,真得是深不可测…)
(虽然"冰火九重天"先行了半个时辰,可是,依这样的速度来看,恐怕仍只是几乎同时到达,那样的话…)
凝神思索,仲达忽地身子剧震,脱口道:"是你?!"
"…唔,就是我了。"
懒懒的说着话,一道黝黑的身影自虚空中凝现出来,斜斜倚在了德合殿前的白玉扶手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着仲达的背影。
感觉到他的目光,仲达抖了一下,将身子挺直,却没有转身。
"为何,没有同去?"
听着仲达似质问般的说话,那遍体黝黑,身材修长,眼中闪着宝蓝色森寒光芒的男子耸耸眉头,道:"为何要去?"
"善后的事情,我从来不做,而,此去若是有战的话,他们四个,便可将局势控制,令任何一方也不能妄动。"
"我也去?"
"我若也去,孙无法必死,而若果我再突然发疯的话,强弩之未的沧月明,大约也难逃与我同归于尽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