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伊馨终于烧退了,然后悠悠转醒,只不过嗓子干哑的厉害。
她看了看天花板,然后又看了看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沈玉瑶身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伊馨仔细的看着她,看着那个曾经雍容典雅的女人,现在瘦的下巴尖尖的,脸色也憔悴的可怕,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怎么会这样呢?
即便是曾经对她恨彻入骨,即便是告诉自己这辈子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但是她这一刻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微微的有些疼。
或许是伊馨的眼神太过于炙热,沈玉瑶猛然睁眼,然后第一时间看向了伊馨。
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正在看着她,犹如一滩清泉,清澈透明,却扯着沈玉瑶的心口,一点一点的疼着,然后慢慢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馨馨,你醒了?”
沈玉瑶的嗓音也哑的厉害,好像经过了大哭之后依然无法恢复的嘶哑。
伊馨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之间,早就千疮百孔了,剩下的不过是血缘上的一点牵扯罢了。
沈玉瑶突然就泪洒衣襟。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知道你讨厌我,可是馨馨,肖小姐在这里陪了两天了,宫擎也累的撑不住了,我只是暂时替代一下他们,等他们来了我就走好不好?你别生气,也别动怒,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情绪激动。大不了我找个东西把脸挡住,你就当我是个特护,是个佣人行吗?”
沈玉瑶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过。
或许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相信这辈子自己会这么的卑微,可是在伊馨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世界上不管是什么,都不如她的女儿重要。
十月怀胎,那些无法割舍的记忆,在没有找到伊馨之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送走伊馨那一瞬间的不舍,和以后这二十几年的后悔,仿佛是毒液一般,慢慢的浸透着她的心脏,鞭打着她的良心。
那可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啊!
伊馨看着沈玉瑶的卑微,喉咙间好像被堵了一块棉花,闷闷的,有些难受。
“我想喝水。”
她淡淡的开口,可是对沈玉瑶而言,就仿佛是最美妙的音乐,即便她的嗓子破如同罗,也让她慌忙起身,然后手忙脚乱的给她倒水。
她的手是颤抖的,甚至拿着的杯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伊馨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神态,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白发。
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早已没有了浑身的棱角,反而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迟暮老人,在拼劲最后的一点力气,奢求她的原谅。
伊馨以前想过很多,也怨过沈玉瑶,更是在张欣的事情上觉得沈玉瑶一辈子就该孤独终老,无人问津。
可是在生死存亡之际,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她突然觉得怨恨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快乐。
她快要死了吧。
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管宫擎多么的努力,也无法找到相匹对的肾源。
她会一点一点的老去,仿佛花儿离开水和阳光,一点一点的枯萎。
在这个世界上,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辈子,张欣给了她所有的母爱。
她伊馨不后悔,也不遗憾。
所以……
伊馨看着沈玉瑶拿着手颤巍巍的来到自己面前,想要上前扶起她,却又怕她不高兴的样子,突然间心软了。
她叹息一声,低声说道:“扶我起来把,我没有力气了。”
沈玉瑶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