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夏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掌轻轻贴到自己的脸上,神色一柔,发自肺腑地说道。“长安,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为了心中的执念而放弃一些东西,甚至,这里面也包括了你。有些事无需争在一时,来日方长,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直到你找了个后院人,直到你拒绝了我,直到你连等我都不愿——”
“殿下,时间在流逝,并不是人人都愿意止下脚步,停滞不前的。”心中不是没有动容,但也仅限于动容而已,她凝视着萧元夏的那张俊逸面庞,这些天他憔悴的厉害,原本的翩翩风采折损了大半,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潇洒自如。
“好,长安,你说得对,我已经决定了,一定来得及抓住你。”他朝着她笑,笑得深情脉脉,却让秦长安不由地心头一颤。
“殿下,事已至此,尘埃落定,一切都来不及了。你还是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婚,别再中途生出枝节,比较妥当。”
“顾全大局,顾全大局……”他低声呢喃,反复念了几遍。“这回,我顾不得太多了。”
她的手,无声落下,再无那温热禁锢的力道,秦长安眼看着他越过自己的身子,直挺挺地朝着上书房走去。
这阵仗,不就是要去找皇帝坦白心迹吗?!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再加一个马上要娶亲的皇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慢着!”她低喝一声,拉着萧元夏的衣袖,回到那个角落。
他喜出望外,憔悴俊脸上的眼为之一亮:“长安,你要跟我一起去,请父皇成全我们?”
若不是顾及两人还算是谈得来的朋友,秦长安很想翻个白眼,她心平气和,淡然一笑。“殿下,我不会跟你一起去说服皇上,更不建议你去见皇上。我并没有想过要成为你的女人,如今你我的距离,是恰好不过的。”
萧元夏好似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当下懵了。
为大局着想,想要坐上皇位势必要有所割舍,甚至当她被祁门所害,种下情蛊,而另一个情蛊的宿主是一个低贱的男娼,他就百般煎熬。为了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秀名誉被毁,他提出后院人这个古老风俗,但当他看到秦长安跟明遥不像预料之中的感情冷淡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在内心无形生成。他认定她会比任何人更明白他的婚事不过是一种利益交换和权势巩固,她能理解他的苦衷,娶一个完全无感的妻子,他浑然感受不到半点欢喜。
终于,他想明白了,不能把自己心仪的女人让给明遥,他无法忍受明遥占据着他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真的晚了吗?她竟然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心瞬间让人掐紧一般,一股窒息感伴随而来,萧元夏的脸色白了白,眼底的女子似乎越来越模糊,最终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那种遥不可及的感受,压制着他本来的理智,脑海里的清醒瞬间被吞噬,他在众人眼里,向来是一个懂礼谦逊的皇子,但从未有一刻那么疯狂地想把秦长安留住!留在他自己身边,别说是区区一个明遥,就是任何男子都不能觊觎!
“殿下,你曾经让人去取明遥的性命对吗?”她捅破了最后一层纸。
看来秦长安这回是真动了怒,她平日里脸上总是有笑,如今眼中却迸发着闪亮冰冷的光芒,昭示着情绪的起伏。
听到这里,萧元夏只觉得心里一冷。“又是明遥!”
“你该庆幸明遥活的好好的,否则,你我之间连朋友都难做。”有那么一瞬,她心力交瘁,嘴角的笑意极为冰冷麻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殿下吗?你让我觉得好陌生。站在权力的高地上,只因一己私欲,动辄就操弄生杀大权,我以为那些贵族的劣根性,在殿下身上少之又少,原来我错了。”
这场感情里,谁又比谁好一点?他步步为营,离储君只有一步之遥,但结果呢?他从未想过会永远地失去秦长安!他得不到她的人,更得不到她的心,让他自己肝胆俱裂。
正因为秦长安说的那一套他再明白不过,他才不愿意去相信。太痛了,他没办法去想第二遍,没办法再去听她亲口说出的答案。
她早已放手了,从何时起呢?是因为他没有撵走皇子府里伺候他的两个侍妾,还是因为他因为误中圈套被沈家女传染上花柳病,还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娶礼部尚书嫡女为妻?
秦长安佯装没看到他愈发灰败颓然的神色,逼自己漠然转身:“皇上已经赐婚了,十天后,我就要去金雁王朝和亲。念着过去的情分,我劝你别再去找皇上,此事已经定下,再无转圜余地。”
“长安,怎么可能?去金雁王朝和亲?为什么是你?”萧元夏不敢置信,华服下袍剧烈摆动,仓促地追上她,双臂展开,拦住她的去路。
“殿下,你别再执迷不悟了,皇上那边同样焦头烂额,不想撞在枪口上的话,你还是出宫吧。这几日,暂时都别进宫了。”她摇摇头,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笑容和暖意。
没再跟萧元夏继续纠缠,她赶着出宫,回去质问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瘟神。
不知在皇宫的围墙下站了多久,秦长安早已消失在漫长的道路,但萧元夏还是定定地望向她走去的方向,双手无力地垂下,眉头紧锁,眼底一派晦暗。
他突然想起,在军营操场旁的稻草堆上,他们曾经坐在上头,仰望着星空,偶尔说到有趣的事儿,她总是不吝笑容。
看着她轻柔地笑起来,好像一朵花在她心里盛放,那愉悦之情一直达到她眼中。
零星的记忆片段仿佛刀片般划过脑海,割得他更痛。
一旦秦长安去了金雁王朝,他们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不信神官那句所谓什么源于北漠,止于北漠的谬论!
他甚至受不了她在北漠嫁给其他男人,更何况一夜之间,她就成了远嫁别国的和亲郡主?!
暗暗握了握拳头,他无法再冷静下来,终究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好,他怎么也要闯一闯,否则,这将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