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抬眸,好看的绿眼睛清润如玉,澄澈宁静,仿佛一池柔暖的春水。
“殿下哥哥——”
她一扭头,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已,正开心地迈过门槛跑向他。
他从案几后站起身,微笑着相迎。这一幕太过陌生,竟让她无所适从,她已经好久没看过他站起来的模样了,可明明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啊。
她看到,小时候的她像一只爬树的猴,扑上去就往他头顶爬;他则耐心地托举起她,很好脾气地护着以防她掉下去,任由她一会儿拿爪子抓他口鼻,一会儿拿脚踹他腰腹。
他是那么高挑的一个男人,是她心目中,最最温和清润的君子啊。
她哽咽,看着他将小窈窈举过头顶,欢声笑语。
“殿下哥哥,带我飞起来!”小窈窈兴奋地伸直了胳膊,像鸟儿张开翅膀那般。
他说好啊,然后举着她“飞”过树梢,越过枝头……
黑暗吞噬了眼前的温馨美好。
她痛苦地闭紧了眼。
好像堕入了茫茫的深海,覆灭般的窒息感源源不断,每一寸肢体都失去了知觉,就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已要死了。
然后,有太阳照耀在她身上,带来了无限的光辉炽热。
被谁紧紧抱住,向水面上浮去。他的胸膛好热,呼吸也热,让她冻僵了的身体渐渐回暖。
——是天神派来我身边的,救赎吗。
她抬起头,望向他的面容,想要将他的脸再看得清楚一些。
依稀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裴西遒的眼眸。
像是一瞬间往四肢百骸注入了暖流,她想哭,也想笑,最后就望着他又哭又笑了。
更漏声滴滴答答,敲击着渐转清晰的神智。
雍羽撑开眼帘。
此刻四周寂静而晦暗,还未天明。
她平躺着,彻底醒了过来,感受到了冰凉潮湿的眼角、鬓角。
木枕又凉又硬,她肩颈有些酸痛,顾不上这些,先起身下榻,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
元无黎似乎仍在睡梦中。她不知他昨夜疼到了几时才迷迷糊糊能入寐,他好像一直在生生熬着。
见他现在应是无大碍,雍羽才稍放心了些。
她又回到了自已的小榻上,枕着胳膊躺了回去。
脑子里一片混乱,后脑勺那块有根筋一跳一跳地疼,牵动整个脑袋都闷闷发疼。她被折磨得心烦,干脆狠狠拿手按揉着。
不知怎得,裴西遒的面容忽然浮现眼前。
她想起了昨夜,月下的场景。
心忽然又开始跳得很快,手也不由自主地轻抚上自已的唇。
夜月朦胧,花林清幽。她忐忑地等待,听到他脚步声,说不出自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转过身、对他笑脸相迎的。
什么为了引开羽林军,都是嘴硬,她承认,她就是想他了,想见他,想与他说一说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雍羽知道自已肯定是疯了,不然,她怎会在他吃味般说“你有丈夫”的时候,脱口便道:“他不是我丈夫”呢?十年隐忍,十年伪装,竟会因为他的一句忿言,坍塌瓦解成废墟一片。元无黎说的没错,但凡裴西遒是敌方,她这番言行就是蠢得无可救药,蠢到家了。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离开他?”裴西遒追问。
她还能如何回答呢,胃里心里嘴里全都泛着苦水,苦得她皱眉,苦得她想哭。
“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