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戟指孔融,忿忿颔首,终复收手:“文举先生,饱读诗书,久负盛名,既尊孤为主公。然经籍所载,便是教先生以此等倨傲之态事主乎?”
“当然不是!然……”
孔融负手卓然而立,直视孙权,朗声道:“天下共主,唯当今圣上。今奸佞擅权,朝堂倾危,摇摇欲坠。
主公既承江东之业,当怀汉家之志,兴正义之师,翦除曹贼,方为明主所为。
若主公与曹贼沆瀣一气,上则有负汉室列祖列宗之灵,下则愧对江东万千黎庶。如此,吾又安能以君为主?”
这番话,即便有很多人心里这样想,但没一个人敢当着主公的面这么说出来。
但偏偏孔融就敢!
而且说得理直气壮,毫无忌惮。
偏偏又与正统思想无半点相悖。
孙权真有种寒心的感觉。
“文举先生啊……”
遂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孙权却不知,孔融实则也以其为贤主,故而剖心沥血,义正言辞相谏。
不然,似对曹操那般,诸事不与论争。
凡君举措皆高唱反调,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此境方为至苦。
孙权在孔融这里没获得想要的答案,只得回头又去问张昭。
张昭的态度很明确:
“主公啊,看到没有,曹操不仅有招降之心,而且态度极为诚恳。
此时主公若改旗易帜,坚决表达拥护曹公之意,联姻之后,再将幼子主动送到许都为质,到时天下大定,您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必封侯列爵,永世享荣。”
此前之言,孙权闻之觉得尚可接纳。
然及论及遣质子予曹操为质一事,顿觉心中厌憎,恶感丛生。
“倘若其平定天下后,曹操蓄谋害我,又当如何?”
张昭呵呵一笑:“天下既定,曹公所患唯心怀异志者耳。主公若于这等关键之时,诚心归附曹公,且主动遣幼子入许都为质,足彰绝无争雄之心。曹公为塞天下悠悠之口,安能不以厚礼相待?
若错失此良机,待曹公平定刘备之后再行归附,彼时,主公手中可恃之筹码,恐远不及当下,望主公明察。”
其实,张昭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但他忽略了一点。
就算曹操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人,自已还能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人么?
有没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