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八章 希望之花（第2页）

“我妈妈回来接我了，去北京！新学校都找好了，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你们多说了。我们今晚得赶到县城，在姨妈家住一晚，明早八点的火车。”润荷的呼吸还没有调整均匀，“我妈妈这会儿在家收拾东西呢，我得马上回去，我们马上就出发。”

“怎么这么着急？”春苗问。

“奶奶身体不好，不能照顾我上学了，姑姑要忙着种菜、卖菜，没时间管我，我在家就是个负担，所以我爸妈就决定把我带到北京去上学。我也没办法，他们都没和我商量商量，我妈妈就回来接我了，我不得不跟着去啊。”

“你走了，你奶奶怎么办？”

“我也舍不得奶奶，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可是，我更想念爸爸妈妈……”说着，润荷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润荷，子鹤走了，你也走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春苗扑进了她的怀里，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是啊，润荷，你别走啊……”黑豆的眼眶也湿了，眼睛红红的。

“润荷……别……别走啊……”竹竿虽然结结巴巴，嘴角还残留着口水，但是脸上写满了不舍和难过。

润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戴在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就响了，只听见电话那边润荷的妈妈着急地说：“润荷，快点儿回来，我叫的车到了，我们得走了，得赶去你姨妈家吃晚饭，他们全家可都等着呢，赶紧回来！”润荷不得不在妈妈的命令下，从离别的悲伤中抽离出来。

春苗说：“我陪你回家，我们一起送你上车。”

“嗯。”

回家的路上，谁都没有多说话，大家都沉默着。春苗和润荷的手紧紧地拉在一起，黑豆和竹竿走在后面。

这时，天色已晚，浓浓的暮色笼罩着整个梨花镇，集市上的人们陆陆续续收摊了。润荷的妈妈已经将两个行李箱放在了大门口，出租车也停在门口。司机在车里打电话，挂了电话，就下车来开后备厢，润荷的行李箱先被装了进去。

“快点儿，润荷！”妈妈着急的样子，让润荷特别讨厌。连和朋友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她，她生气地跺着脚，撒着气。

奶奶坐在轮椅上，望着润荷母女叮嘱道：“润荷，你……你们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奶奶说话断断续续的，但是比刚刚回到家的时候好多了。她脸上写满了难过和不舍，眼睛里泛着泪花，眉头皱成一团，像个解不开的结。

“润荷，记得给我们打电话！”黑豆说。

“润荷，要回来看我们哦！”春苗哽咽着说。

“润荷……”竹竿叫着润荷的名字，说不出话来。他或许并没有太强烈的不舍之情，但是他被大家的悲伤感染着，也将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离愁别绪中。

润荷就这样离开了。谁也没有想到，润荷会走得这么急、这么快。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场梦一样，前前后后不到半个小时，大家就经历了一场分别。

很快，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开出了镇子，开进了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消失在暮色之中。这时，镇上的路灯亮了，泛黄的灯光下，春苗依然望着润荷离去的方向。

2

成长的路上，总是免不了离别的忧伤。

润荷的离开，让黑豆、竹竿、春苗忧伤了许多日子。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学毕业以后，他们的生活会发生这么多变化。

子鹤的离开，以及那些没有兑现的诺言，让春苗很忧伤。她打开日记本，往日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想：忧伤过后，时间还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他们不得不跟随时间的脚步往前走。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慢慢淡忘那些离别，以及离开的人们。或许，这就是成长吧！春苗这样想着，默默地合上日记本，让自己从忧伤中振作起来。

上了初中以后，课程多了，作业也多了，能够无忧无虑玩耍的时间便少了。初中要上晚自习，每天晚上九点放学，再去老师那里问个题，交个作业，春苗回到家就差不多十点了。所以，想要去看花树，已经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不知道为什么，春苗上一次听了黑豆的话，就不大爱去看花树了。黑豆说，是因为她，润荷的奶奶才受伤的。自从黑豆说了那些话之后，春苗有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总是在想：我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我告诉大家，花树帮助奶奶采仙草的事，润荷的奶奶就不会受伤的；奶奶不受伤，润荷就不会离开梨花镇，我们还能天天在一起……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才变得这么糟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花树吗？为什么我的右眼看不见，只有左眼能看见呢？对，还有青牛，青牛为什么也能看见呢？

春苗想了好多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想去问问青牛，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看见花树，可是已经好几天了，青牛都没有在镇上出现。

这天下午，春苗以找同学借书为由，来到了教堂门前。那把金灿灿的锁，让她充满期待的心如同沉入了海底，冰冷，绝望，只剩下无尽的孤独。

林妈妈和青牛都不在，她想也不用想，青牛一定是去城里做手术了，他的手要被切掉了……春苗不敢再想下去，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男孩子，若是没有了一只手，该是怎样的绝望？当然，这种深深的绝望，她在四年多以前就体会过了——她的左眼失明了，她的人生也注定是残缺不全的。

那时候她还小，这种人生残缺不全的痛苦还不那么明显和突出，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随着生活中她因为左眼失明带来的麻烦和痛苦的增加，还有同学、朋友，以及路人的嘲笑，甚至莫名其妙的怜悯和同情，都是一把把利剑，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奶奶曾经说，心上的刀子扎多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春苗真想说一句：奶奶，你骗人！怎么会不痛呢？每每想起自己的左眼和别人不一样，每每看到的东西和别人看到的不一样……这些都是无法抗拒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青牛的一只手真的没有了，那么他的人生也将是残缺不全的，他会多痛啊！

春苗发觉自己越来越脆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流眼泪。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尤其是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流了太多的眼泪。

此刻，春苗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在她的心里，她和青牛是一样的人，没有爸妈的陪伴，没有得到过别人的认可，没有优越的家庭条件，没有真正的朋友……青牛总是被人欺负，而春苗呢，也总是遭人白眼和冷落。

这个世界，对于青牛和春苗来说，都是孤独而冰冷、灰暗而狭小的。但是，他们又同样不屈服于命运的摧残，一直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青牛总是做好事，却从来得不到别人的夸奖。

黑豆是第一个夸青牛的人。

那天早上，黑豆的爷爷生病了，躺在地上，祝奶奶和祝爷爷年纪大了，背不动黑豆的爷爷，青牛二话没说，背上黑豆的爷爷就往卫生所跑去。“多亏了青牛，送来得及时。”张大夫这样说着。

黑豆看了青牛一眼，惭愧地低下了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