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五辑 小说坊（第2页）

“这次，再不能让这家伙跑啰！”刑警老杨猛吸一口香烟，掐灭了烟头，坚定地对战友们说，十年前，抓捕刘老大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夏天，家住深山的刘老大犯下一桩凶案，还是民警的老杨和战友一起抓捕，尽管将其住所团团围住，并对可能逃跑的出口都做了严防死守的布置，意想不到的是，刘老大竟然“揭天瓦”，借着夜色从房顶跃下田坎逃跑了。

老杨是警校毕业的高才生，分到公安局刑警队，从民警干到队长，一干就是十几年。他胆大心细，雷厉风行，参与侦破重特大案件屡建奇功，在“严打”中多次立功受奖，是当地响当当的破案能手，人送外号“杨神探”。

杨神探说的刘老大，非等闲之辈，此人自小在山中长大，野外生存能力强，又在武校练过几年拳脚功夫，现正值壮年，力量速度超乎常人。逃亡的生活使他养成了眼眨眉毛动，一旦有风声，就迅速逃之夭夭，多次逃过公安民警的追捕。

这一年，上级部署了“命案必破”专项行动，刘老大凶杀案久拖未决，被挂牌督办，局长就与队长杨神探签订了“命案清零”警令状。杨神探迅速布下天罗地网，经过多方探查，终于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刘老大以为事过三秋风平浪静，又摸回了家。

时至深秋，天气渐寒，杨神探抽调精兵强将，下达了抓捕命令：“今晚，咱们就来个突然袭击，不给刘老大喘息之机。”在大巴山的羊肠小道上，杨神探驾车带领战友穿梭于丛林，又举着手电筒，徒步三个多小时，才来到刘老大家。此时已是凌晨三时许，山风吹过，阵阵寒意袭来，杨神探打了一个冷战，顾不得疲倦，抖擞精神，不敢有半点疏漏，他总结上次的经验教训，不在夜晚抓捕，而是等待天亮，伺机而动。

天空泛起鱼肚白，大家潜伏在刘老大家周围，等待着杨神探发出指令，此时的杨神探眉头紧锁，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心想，如果屋里有人出来，这样抓捕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还是死一般寂静，再这样拖下去，天大亮了，屋里人都起来了，就错过了最佳时机；但如果强行入室，就和上次一样，破门的响动就会惊动这只狡猾的狼。

杨神探紧张地思索着，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只见他装作是从附近后山下来赶集的老乡，先用手敲了敲刘老大父亲的卧室窗户几下，又用一只手捏住鼻子，模仿刘家亲戚说话的口气说：“刘老表，开开门，找口水喝。”

连喊几声后，屋里开始有人应答：“哦，是李老表吗？这么早啊？”隔墙就听见屋里有人起床开门的声音，杨神探用眼神示意，大家迅速贴近大门的两侧。

门拉开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探出头，一脸惊愕，刚要说话，就被杨神探一把捂住嘴，其他队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鱼贯而入，寻找可能藏身的地方。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疾风一般往最里面的房间跑，正准备像之前一样，顺着楼梯上房揭瓦，万万没料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刘老大一下子瘫软在地。

刘老大被带上警车时面无表情，只对杨神探说了一句话：“时隔这么久了，你们还会找上门来，这次栽在你手里，我还真是没想到。”

——原载《精短小说》2024年第1、2期　说谎少年

崔老汉被人下毒了，王老汉也被毒死了，一天两条人命在平静的小山村里炸响了，惊动了几面山几道梁的村民。

一时间阴云笼罩，人心惶惶。

人命关天，维护一方平安的人民警察闻讯赶到，他们深入案发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现场是一个破落的农村小院，崔老汉死在自家的木床上，旁边几摊呕吐物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守在尸体旁的是一名个头矮小消瘦的少年，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很是破旧，凌乱的长发好久都没有梳理过，蜷缩在灶屋一角的长条凳上，看上去他很可怜也很害怕，他就是崔老汉的外甥姚遥。

姚遥看警察叔叔来了，表现得异常平静，对警察的询问，回答得也头头是道。他说，昨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舅舅崔老汉从地里收工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里的老朋友王老汉。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到屋之后，舅舅热情地招呼王老汉，先泡了一壶茶，又留王老汉一起在家吃饭。舅舅还吩咐姚遥在自家菜园子摘了几样新鲜蔬菜，麻利地在灶屋炒了两个小菜，还把中午留下的半大锅子干洋芋果果炖腊猪蹄子汤在柴火灶里热了一遍，然后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桌子上两个老汉一边叙旧，一边喝了一瓶玉米酒。酒足饭饱后，王老汉就回去了。没过多久，舅舅就觉得肚子难受，一个劲儿地呕吐，姚遥还给舅舅倒了几杯水喝，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最后舅舅再喊都不答应了。

那个王老汉从崔老汉家吃饭后，径直往回走，走到路上肚子就开始不舒服起来，以为喝了酒把胃病惹发了，踉踉跄跄回到家，赶紧把家里预备的胃药喝了，但是止不住，肚子还是疼得厉害，头也昏沉沉的，翻来覆去在屋里折腾好一阵子，人就不行了。

警察现场勘查，初步认定是人为投毒而死，至于毒从哪里来的，他们做了一个活体实验，用三只鸡分别喂事发时吃的三样食物，结果吃了干洋芋果果炖腊猪蹄子汤的鸡，倒地脚蹬了几下就死了，其他两只鸡则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就说明有人在汤里下了毒，可是谁又和崔老汉、王老汉有那么大的怨仇，非要置人于死地呢？这成为破获这起投毒杀人案的关键。

村干部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本村回家半年的朱大个子，带回来一个外地女人，两人有事没事晚上就喜欢在崔老汉家串门，一坐就是半宿。据说前不久，不知崔老汉和朱大个子发生啥矛盾，吵了大半夜，邻居只听得只言片语，好像是关于钱的事，说崔老汉不要脸，欠钱不还等，关系一下就闹翻了。这会不是引起杀人的动机？警察就对朱大个子和那个外地女人进行了调查。

原来，朱大个子和崔老汉的确有矛盾，而且他们之间的事还非常肮脏。朱大个子在外地打工期间，也不知哪里走的桃花运，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看上了穷得舔灰的朱大个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回到穷沟沟里来。回家后，两个人坐吃山空，挣的一点儿钱很快就花完了，他们就打起崔老汉这个老光棍的主意，朱大个子知道崔老汉年轻时下过煤窑，那些年挣了一笔钱，就想从这个老光棍口袋里掏点钱出来用。朱大个子拉起皮条，给崔老汉说好一次一百元，崔老汉也早就对朱大个子带回来的漂亮娘们垂涎三尺，这送上门的货，真是求之不得。一来二去，身体硬朗的崔老汉就把钱撒出去好几千，后来崔老汉见花钱太多，又心疼起钱来了，索性就借口现钱没得了先欠着，待到信用社取钱了再给，最后干脆赖账不还，为此他们大吵了一架，朱大个子自知这是见不得光的事，也就不敢声张。但朱大个子和他带回来的女人在案发前几天，就已经去县城了，由于没有作案时间，他们二人嫌疑被排除了。

那么投毒杀人的到底是谁呢？警方经过走访调查排除了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焦点落到了这名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姚遥身上。事发当天下午三个人一起吃晚饭，为什么崔老汉和王老汉中毒了，而姚遥却没有中毒，难道姚遥不喜欢吃这个下毒的汤，还是另有玄机？

警方从周围邻居了解到，姚遥过继给崔老汉好几年了，他们对姚遥也非常熟悉，说这个孩子并不令人讨厌，身体带有残疾，干活不是很利索，就因为这个，没有少挨崔老汉的打骂，有时实在被打狠了，就躲到梁后自己父母家里待几天，但父母还会把姚遥送回来，毕竟是过继给崔老汉了。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一些琐事，崔老汉嫌姚遥不听话，偷懒不愿干活，就不给姚遥饭吃，说干活才有饭吃，两舅甥时常斗气，关系降至冰点。当警方问道，姚遥喜欢不喜欢吃干洋芋果果炖腊猪蹄子汤时，邻居们都说，他非常喜欢，在邻居家里都吃过好多回了呢！

案情逐渐露出端倪，警方果断对姚遥采取控制，并对崔老汉家展开全面检查，查找毒源。结果在房顶的土墙缝隙里发现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还有两小包，就是市面上卖的粉末状的“毒鼠强”，曾有人看见事发前姚遥买过几包，当时卖鼠药的摊贩沿街宣传时说出一段顺口溜：老鼠药，老鼠药，老鼠吃了跑不脱，跑脱一个你找我，一包赔十包老鼠药。

姚遥在证据面前终于低下了头，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少年因为不堪忍受舅舅的打骂和虐待，就采取极端的报复方式投毒杀人，沦为少年犯。可怜的王老汉跟着搭上一条命，也令人唏嘘不已！

原载《文艺生活》2024年第4期中旬刊赎　罪

一大早，田榜村宋家的小媳妇挺着大肚子，满身血迹，疯子似的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还拖着哭腔大叫：“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也想不活了，不活了！”村里人目睹这一幕十分惊愕，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杀人呢？

这名年轻女子名叫王小兰，长得文文静静，秀秀气气，自从嫁到宋家，勤劳持家，里外都是一把好手。新婚之后，她初怀身孕，还想在分娩之前外出务工挣点钱贴补家用，和丈夫宋老幺一商量，她就搭上了南下的火车。

丈夫宋老幺生得浓眉大眼，有几分帅气，王小兰一出门，宋老幺的花心就犯了，到处拈花惹草。外出打工的王小兰肚子越来越显形了，只好回家待产。一次闲聊中，姐妹开玩笑：“你的帅哥老公，要管好哦，小心哪一天被美女给拐跑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小兰惦记着这事，就向一个亲戚打探，没想到亲戚还真讲出一条花边新闻：王小兰出门后，宋老幺和邻村打工回来的春花打得火热，有人看到他们出入成双成对，还在家里偷着过夜。王小兰听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我在外面挣钱养家，每月的工资都寄回来，他倒好，在家　养起二奶了！

性格内向的王小兰越想越气，觉得为家里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丈夫另有新欢，活着没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但转念一想，也不能便宜了宋老幺，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滋生。她知道娘家在请木工做家具，见木工的斧子很利落，就向父亲借，说家里剁骨头要用一下，父亲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第二天，王小兰早早安排丈夫到镇上赶集，买一些菜回来，宋老幺明白今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高高兴兴在集市买了一篮子好菜，还特意买了两瓶红酒。当宋老幺回家刚把竹篮放下，王小兰就从背后猛地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斧子，宋老幺应声倒地，这时的王小兰心里所有的积怨愤怒像洪水决堤一样奔涌出来，眼前的宋老幺已不再是自己恩爱的老公，而是让她受伤绝望的可憎之人，她像剁猪肉一样，发疯似的一顿乱砍，慢慢地宋老幺就不动弹了。

宋家小媳妇杀害了老公，这则爆炸性新闻顿时在小镇传开了。闻讯赶到的公安局民警立即调查取证，依照法律规定，对已经怀孕七个月的王小兰，要等其分娩后，才能收监。尽管宋家人希望抓住王小兰立马枪毙才解心头之恨，但任何人都要遵守法律，最后王小兰由她的父亲担保回家监管。

王小兰回娘家不久就一走了之，害苦了娘家人四处寻找，都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半年后的一天，宋家老汉早上起来开门，看见一个竹篮放在大门口，仔细一看，见一个大胖小子穿得厚厚实实，还在睡梦中，上面有一张字条，写有：

“尊敬的爸爸、妈妈：这个孩子是宋老幺的根，拜托养大成人，我对不起你们，我夺走了你们的儿子，给你们添个孙子，给宋家留下血脉，了却我一桩心愿。也许，当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在后山上安息了，今后内心再无煎熬。”落款为“罪人小兰敬上”。

宋老汉拿着纸条急忙走出来，周围没见一个人影。

猛然，他想起什么，抱起孩子，一路小跑往后山上去了，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枯黄的竹叶簌簌飘落，只见自家竹林里躺着一个年轻女子，手里还攥着一个空敌敌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