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大家拖着疲倦的身子早早地就寝了。
正当大家睡得香甜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叫喊:“哎哟!有臭虫,有臭虫。”这一喊,把大家都喊得坐了起来。只见那个姓袁的车夫手里端着油灯,在被窝里搜索着什么。他说:“我睡梦中感觉很痒痒。醒来后感到身下有动静,用手摸到一个小东西,一捏就烂,一闻有臭味,才知是臭虫,赶紧点灯,又发现了两只。”
这么一说,大家都嚷嚷起来,有的说他也被咬了个大疙瘩,有的也开始四处翻看,并且也发现了几只,有人还骂了起来。车马店里闹成一团。
店主人闻声赶来,大家立即和他吵起来,声音越吵越大,把殿臣和朱管家吵醒了。他俩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问明情况后,殿臣言道:“店家,我们一路劳累,晚上若休息不好,明天怎么赶路?”
朱管家也开口了,说道:“我们出了钱,为的是要睡一觉,这钱我们白花了。”还指着殿臣对店家说,“你猜他是谁?他是有名的举人老爷,你这店还想开不想开!”
殿臣听言,感到不妥,便斥责他:“不要胡说。我可不是仗势欺人的官,这事看掌柜的怎么办。”
店主人一听来者的身份,立马慌了手脚,连忙作揖求饶道:“大人息怒,小的该打。我想办法让大家睡好。好办!好办!今晚幸好有两个小房子空着,可以睡四个人,我的卧室腾出来再睡两个人,这样就可以安置好六个人的住宿问题了,对不起大家,请原谅。”
殿臣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表示态度。店家以为人家不同意,便慌不择言地说:“党大人,今晚耽误了大家睡觉,店钱、饭钱一律免了,以示谢罪,请大人饶恕。”说着双手直哆嗦。
殿臣见他吓成这个样子,不想再说什么,笑着说:“算了,看把你吓得!我原谅你,不过明天一定要彻底清扫一下,不要再坑其他客人。店钱不能不收,我们照付。”店主人谢过殿臣,忙重新安排大家的住宿。
他们奔波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才到达了吕大师的工地。这里并没有什么作坊,只因石料重,加工雕琢就在采石处侧旁进行。
装车是个很费劲的活儿,因为每个构件都在千斤以上,如果不找方法,就很难装上车去。
吕大师叫来了四个小伙子,说他们装卸很有经验。
吕大师叫人把车尾往下压好,再叫两个人把车辕扶牢,然后在车内放一根圆木棒做好准备。
把人力分配好后,吕大师叫着号子,八个人把最重的主件抬起来,在木棒的滚动下,才将这家伙推进车厢。然后几人抬车尾,几人压车辕,把车弄平,把重物拨正滚进车厢。
好不容易才装车完毕。殿臣叫朱管家买来一坛好酒,再买来几斤腊肉,用来答谢装车人。
回程南行,因是重车,所以走得很慢,多亏天气没有打搅,他们用了五天才到渭河边。若逢雨天,车陷入泥潭,后果将不堪设想。
重车过河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事。若是翻了船,货沉河底是小事,人出了啥问题是大事。
船家见到这笔大生意,知道挣钱的机会来了,于是讨价道:“这活是要拿性命来干的,你六车货、八个人,少了二十两银子我们不干。”但当他得知货主是武举人殿臣时,立马减成了十两。
危险又麻烦的渡河开始了。他们先把十二头牛送过河,再用十几个人把车推到船上,然后拴上纤绳,让对岸的人合力把船拉过去。船太重,划桨根本划不动。
最后一车上船时,险些出了大事:一个车夫有点儿大意,推车上船时,从桥板上掉入河中。多亏水手相救,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旗杆最终完好无损地被运进坟园,人也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
老太爷赞不绝口,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办事能行。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精美的旗杆构件,心里别提有多自豪。
两节主体、斗子和基座,四个构件,要对接安装起来也不容易。
党泷向祖父提出问题:“构件这么重,竖起下半截,斗子和上半截怎样安上去?”
祖父笑着说:“我先给你说段‘古经’。传说古时有一个人,人称孝子,为他父母立了一个很高的墓碑,碑的帽子是要另行安装的。当主体立好后,因为它重达几百斤,怎么也安不上去。正当无计可施之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汉。他也左观右看,好像在想什么办法。这个孝子试问他:‘老人家,您有什么好办法?’老汉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我是个土都埋到脖颈的人了,还能有啥办法?’说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孝子马上意识到,这是神仙来指点。但他说话的意思是什么呢?经过分析,方恍然大悟。领会意思后,他立即安排车拉人挑,在碑身周围堆土,一直堆到碑脖之处,形成斜坡,才把碑帽推上去,安装成功。咱们也用这个办法,不就把旗杆立起来了?”党泷拍手叫绝。
按照神话故事中的方法,他们终于如愿地完成了旗杆的安装工程。不过,也不是说的那么轻松。堆土量之大,动用人力之多,可想而知。
这天,隆重的落成仪式在园内进行。巨型的墓碑前,供桌上香烟缭绕,祭品丰盛。两边矗立着高大挺拔的新旗杆,犹如哼哈二将守卫两旁。
东边请来了和尚念经,西边唱着秦腔大戏,说是易俗社的名角也来了。场面恢宏,排场大气。
这一切都在表明:党家的鼎盛时期已经到来。
王氏抱着心肝小党进挤在人群的前头。小家伙抻长身子要抓旗杆,祖母就扶他站在基座上。他眉飞色舞,神气十足地搂抱着旗杆。旗杆似乎成了他的靠山,伴随着他不断地走向人生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