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稠稠密密、热热闹闹地飘洒着,雪光映照得荒原悲壮又豪迈,给人的脸上也镀上了一层白晃晃的银光。
云朵一直沉浸在江都公主的故事中。
“江都公主是为了和平才出嫁到乌孙的,她的情怀比雪原还要神圣,比雪花还要圣洁!她的胸襟在这世上是无与伦比的宽广。”云朵双眼亮晶晶的,她凝视着旷野无边无际的雪色,心地一派明亮。
雪花缤纷,婀娜多姿,一来到红尘,就成了前世今生一场回环往复的醉梦。
云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轻地嗫嚅道:“盼只盼这个漫长的冬季快点过去。一开春,我们一家就有野菜可以充饥,到夏天就有野果可供我们食用了。大人可以忍饥挨饿,可我们的通国,他才是个五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通国!通国!”苏武听云朵说完,忙扭头向帐篷里喊了两声。
没听到回应,云朵说:“孩子可能睡得正香,正在做着吃白米饭的梦呢。”
“拿家什来,我给咱找鼠洞挖鼠粮去。”
苏武一声吩咐,刚欲站起身,儿子通国就像小鸟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大帐篷里飞了出来,到了苏武身后,张开双臂,用小手捂住了父亲的眼睛。
“请苏正使猜猜我是谁!”
清脆的童音在帐篷内外淌流,空气一下子变得活泛起来,使这个严冬季节的清晨仿佛有了温度,令人浑身舒坦了许多。就连飞来舞去的雪花,也改变了原有的姿势,显得妩媚又娇艳,一片一片都喜盈盈、繁茂无比地怒放在荒野的上空。
孩童的嬉笑声和着大人愉悦的心情,在帐篷内外蹁跹舞动。
小通国笑啊笑啊,被苏武一把抓住,揽进了怀里。“顽皮小子,你猜我是哪路来者!”
嘻嘻嘻、哈哈哈,一家三口的朗朗笑声,在飞雪的芬芳中,飘向悠悠远远的中原大地去了。
“父亲,父亲,我刚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小通国躺在苏武的怀里,仰起红红的脸蛋,声音响脆地说道。
苏武低头看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儿子,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着神秘之气,苏武接住儿子的话问:“咦,什么奇怪的梦,说来听听。”
“我梦到大汉皇帝了!”
“噢,你又没见过圣上,怎会梦到他呢?那你说说,你梦中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耳朵,长鼻子,还穿一身怪模怪样的皮袍。不像人,也不像我见过的那些动物……”
“大胆!”苏武没等到通国的话说完,突然发怒了,他对着儿子大声呵斥了一声,吓得通国忙溜出父亲的怀抱,委屈地噘起了小嘴巴,然后又躲到母亲的身后,不解地探出小脑袋,望着已经涨红了脸的父亲。
“儿子,可不敢乱说大汉的皇上啊!”云朵伸手抚摸着抱紧了自己双腿的通国毛茸茸的头,轻声嘱咐儿子说,“皇上可不能随便乱讲的呀!”
苏武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到刚才的发怒有点失控,又伸手拉过儿子,放缓了声音,对儿子说:“通国,过来,听父亲给你讲个故事。”
通国没吭声,乖乖地又一次钻进了父亲的怀里,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听苏武讲述着。
“你要知道,中原汉朝才是咱们真正的家,那里住着我们的圣上,还有最最善良的乡亲;在中原,有最美的风景名胜供人游玩……你知道吗,为父就是十几年前被皇上亲赐旌节,带队出使匈奴来的。父亲本想此次之行可以永结两族之好,从此消除战乱给两地乡亲带来的灾祸,却不料我们遭遇无辜牵连,被扣留在异地他乡,成为罪人,还被流放到了北海做了羊倌。尽管遭受了无尽的困苦和百般磨难,但为父始终心系大汉,就是死也要保全大汉使节的尊严。无论匈奴单于以多大的官位诱惑,还是给我多丰厚的财物,都丝毫动摇不了为父誓死保卫大汉尊严的气节和意志!”
“父亲,那我们还能回去吗?”通国一颗纯真的心犹如雪花一样晶莹透明。
见儿子问到这个难题,云朵忙阻止道:“通国,不该问的事别问。”
白晃晃的旷野里,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也越积越厚,那势头仿佛是要将北海大大小小的沟沟坎坎都填平一样。
苏武还是必须出去找鼠洞,去找能给一家人充饥的东西。
刚钻出帐篷的门,苏武就看见有一队人马由山坡那边蜿蜒着向这里蠕动着,马蹄踢开很深很厚的雪被,艰难地行进着。
苏武和云朵来不及思考更多,就看到马队渐渐走到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