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二十六（第1页）

-变化多端的天气突然就改了方式，大风似乎不在空中抓狂了，改成只在地皮上咝儿咝儿地吹。可是，头顶的云却越来越黑、越来越厚地压下来，有股子铆足了劲儿的势头，仿佛只要裂开一点小缝隙，暴雪就会一倾而下。

天空怪异的景象令万物都心怀惊惧和惶恐，大地上从不言语的青色、白色、黑色等大小不一的石头，在这样的天气里都惊异不已，欲张口说话似的。还有那些喜爱奔跑的动物，此刻也不见其踪迹，旷野的荒凉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苏武和云朵以最快的速度干着活计，四周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只有他俩不停劳作时手下的草垛发出的声响以及二人的喘息声。

就在苏武和云朵两人干得满头大汗，草垛已堆积成一座小山包时，忽然，由帐篷那边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苏正使！云朵！”

“苏正使！云朵！”

苏武和云朵听到叫声，立刻抬起腰身，抹一把脸上、头上的汗水望过去，只见三匹马儿驮着三位匈奴汉子，一转眼就飞奔而至，来到了跟前。

他们翻身下了马，苏武和云朵才看清了来者的面貌。

“苏正使，不好了，那边有强盗在偷你们的羊和酒还有粮食等物品！”

阿拉提一脸的焦急，一说完，就立刻又跃上了马背，掉转马头，准备向遭抢劫的地方奔去。

苏武忙紧声发问：“是什么人？”

“强盗！”阿拉提甩下两个字，“驾”一声高叫，扬起胳膊，带领一同来的汉子飞驰而去。

最后面的那位男子对苏武和云朵喊：“你们快回吧，我们到那边去拦截！”

苏武和云朵来不及思虑更多的问题，撒开双腿奔跑起来。

一口气跑到帐篷前，云朵一声不响地将拴在歪脖树上的枣红马的缰绳解开，跃上马背，一眨眼就蹿出好远。

苏武一头扎进帐篷，显现在他眼里的景象，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幕，几乎让苏武无法站稳脚跟。空荡荡、七零八落的帐篷内，于靬王赠送的衣物、酒、粮食以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用途不大的小物什散落了一地。

苏武心里明白，在这个地方失去这些东西，就意味着云朵和他又将过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季。丢失了这些物品，想熬过一个天寒地冻的季节，比登天还要难。

苏武每每想起云朵为了自己饱受饥饿煎熬，常常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他就心如刀绞。而眼下，竟发生了这等事情……正当苏武发愣的当口，他听见有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传过来，苏武一头钻出帐篷。

只见云朵和阿拉提一行正向这边驰来。

刚到跟前，阿拉提就快嘴快舌地告诉苏武：“苏正使，我们人少势单，没能追上抢东西的队伍，只抓到后面这个掉队的。”

阿拉提说着，就将一个人用力一推，推搡到了苏武的面前。

苏武看到年轻的强盗，急问：“你们是哪里的强盗，为何要跑到这种荒野之地来抢我们遮寒的衣、度命的粮？”

强盗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阿拉提再也憋不住了，嚓的一声拔出了刀，带着怒气说道：“不必跟他啰唆，一刀砍了算了！”

“表哥，慢！”云朵上前一步，阻拦住了气愤不已的阿拉提。随后，云朵又转身对如同筛糠一般抖动身子的年轻强盗说：“你这么年轻，就这样被砍了头，你不觉得有愧于父母的养育之恩吗？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你不感到枉在人世来了一趟？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放你一条活路。”

听了云朵的话，年轻强盗忙跪在了云朵的脚下，连连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年迈的老母有病在身，等着我回去呢！我，我实话实说。其实，我们都是丁灵王手下的兵，是大王让我们假装强盗，专门来抢于靬王赐给你们的所有东西的……我们大王，大王他，他是想将苏正使饿死困死在北海的荒野里……”

听罢丁灵王兵卒的交代，苏武突然感到浑身上下涌起一股无名的热浪来。他放目远眺，声音沉重有力地对着北海野地、对着自己说：“好你个卫律，你卖主求荣，叛君逆汉，还对我苏武步步进逼！你想整死我，我苏武偏就不死！我还要手执节杖，回中原向皇上复命！”

刚刚还阴霾密布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云开雾散了，头顶一下子敞亮了起来。

一轮又大又圆的红太阳正慢悠悠地往西边的天际沉去，让人仿佛看到了一盏希望的天灯。

“放他走吧。”苏武对着阿拉提和另两位汉子说。

“苏正使开恩，还不快滚！”阿拉提指着丁灵王的兵卒，大声呵斥。

站在跟前的另一位游牧壮汉，气哼哼地骂年轻的士兵：“今天若不是苏正使在场亲自饶恕你，我早就一刀捅死你了！”

“谢谢苏正使！谢谢各位大叔……”年轻人连连作揖，一边道谢，一边赶紧鼠窜而逃。

云朵望一眼苏武紧锁的双眉，机灵地开导他说：“虽然咱们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但相信我云朵一定会有让咱们活下去的办法。”

尽管云朵的话语显得轻松自如，可在苏武的心里，实在不忍心看着云朵跟着自己再忍受生存的煎熬了。

“没关系的，”阿拉提他们也说着宽慰的话，“还有我们呢。”

苏武在一阵接一阵的感动中，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