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徐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火急火燎地撇开一屋子下属,跑去找谢颜了。
因着天气不错,纳兰擎百忙之中抽时间将书阁里的书抱出来晒,他对藏书看的极重,生怕莫林这些粗糙汉子碰坏了它,不肯叫人帮忙。
谢颜知道后,便自告奋勇帮忙来了。
“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的性子有多倔?”纳兰擎一手摊开书,一边对谢颜道:“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那么点儿大,年纪小,身形也小,而且人都是黑乎乎的,裹着脏兮兮的毛毯子,像个小兽一样。”
回忆起往事,纳兰擎颇为感慨,“他当时父母双亡,偷跑回来找他叔叔婶子救命,可是你也知道那对夫妻只会赌钱,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他不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帮忙宴筝。”
“怪不得他不待见二叔二婶。”谢颜听的有趣,手里的动作没停。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不堪的生活,尽管谢家家境清寒,但谢父和谢母给了她所有的疼爱。
她无法想象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在父母刚刚离世后,又被最后的亲人无视有多么的绝望。
纳兰擎又道:“那时候阿真也还是个半大小子,他仗着读书好,惯会偷懒,常常诓骗修停帮他做杂事。”
“这样啊。”谢颜怎么也想象不出来那个一向高傲自大的宴徐行,被纳兰真使唤的团团转的样子。
“可不是?”纳兰擎也跟着笑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帮阿真做事,阿真会给他吃的。”
谢颜便道:“那还要多谢先生心善,才护得他平安长大。”
纳兰擎听到这里,手里拿书的动作一顿,像是喃喃自语,“倒也不是因为有多大的善心,不过是因为……”
他似乎想到了旁的事,忽而笑了笑,“谁能想到当年山村一别,再次见到修停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想到再次见到宴徐行的时候,他那双沉稳的眼睛,纳兰擎不免感慨万千,大约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眼中的坚定,他才会答应收他为徒吧?
往事如烟,虚无且缥缈,纳兰擎半开玩笑道:“早知这小子胆子这么大,我就不该随他来上京,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随时为他奔走!”
他和宴徐行的关系不像是师徒,倒像是“母子”,他这爱操心的毛病在宴徐行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宴家的所有大事小事他全都要参与,哪怕是和圣上的谋算,宴徐行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一分,这种信任让纳兰擎倍感欣慰。
不过,也有一件事是个例外。
他看了一眼眼前娴静温婉的谢颜,尽管宴徐行娶谢颜存了一定的利益在内,但从他不顾一切,非要娶谢颜开始,他总觉得那小子对她的感情很不一样。
他还记得宴徐行成亲那一日的表情,那是一种期盼了许多年,等待和梦想终究成为现实便是再怎么遮掩也藏不住的欢喜之色。
也许是纳兰擎的目光太过炙热,谢颜不自在道:“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纳兰擎摇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修停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这句话有很多人说过,谢颜之前听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现在嘛,她抿了抿唇,“宴徐行,他很好,遇到他也是我的幸运。”
她写过那么多话本子,编造了无数个情情爱爱的故事,在她的理解里,感情这种事,是需要主动的。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谢颜从小便知道凡事需要自己争取,在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之后,她就知道她这辈子可能逃不开宴徐行了。
纳兰擎一愣,露出了然又欣慰的表情,“希望那小子的眼睛没有瞎。”
谢颜听懂了,脸上骤然生出一股红晕,她借着书遮挡住自己羞红的脸。
“你们在说什么?”宴徐行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谢颜和纳兰擎都被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后者更是吹胡子抱怨起来,“走路也没个声儿,有你这么吓人的吗?”
“你若不是说了坏话,心虚什么?”宴徐行怀疑地看着他们。
谢颜连忙抱着书,解释道:“只是说了些以前的事儿。”
“那一定不是真的。”宴徐行想也不想地给予了否定,“纳兰先生这段时间太过操劳了,记忆也不大好了,说的都是胡话。”
纳兰擎脸色一僵,差点儿气笑了,“臭小子,为师还不能说你了?”
“你不是在见下属吗?怎么跑到书阁来了?”谢颜连忙阻止两人继续下去,“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又来了,宴徐行眯了眯眼睛,看着谢颜道:“不必,我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谢颜还以为找自己有正事要说,立刻端正了姿态,做出洗耳恭听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