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个文官,叫什么片玉并未记住。
长得肥头大耳,挺着肚腩,一挥手像蒲扇一般,看着倒像个武官似的。
一旁的内侍低声提醒道:“这是言官给事中朴何中。”
只见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台阶之下,正想从侧边拾阶而上,便被站在那儿的凤鸣禁军给拦住了。
片玉正无聊,琢磨着旁的事情,便看见了台阶下站得不大稳的不倒翁挥动这双手,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没说什么,只静静地自旒冕的缝隙中看出去,好奇那人准备做什么。
约莫是想在她跟前歌功颂德,卖个好吧。
然而这位言官却给了片玉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个小娘子!”
他刚喊出这一句话,场面便安静了下来,连奏乐跳舞的乐师和舞姬都停住了动作,惊诧万分地看着他。
片玉微微抬手,示意不用拦着。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喝醉了。
朴何中丝毫没发现周围气氛的诡异,借着酒劲指着上首的片玉道:“你说说你,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倒在这儿充起好汉来了。难道你以为你是英雄?不!牝鸡司晨!我看啊,你这辈子是没救了!”
“没有一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女人踩在他头上。你们说是不是?”
没有人敢回应他。
只是片玉始终没有一点表示,他们也拿不准这位皇帝究竟是什么性子,故而都按兵不动,封目锁耳全当没看见没听见。
乐师和舞姬已经惊得趴跪在了地上,生怕会发生冲突波及到自身。
“你看看,他们都怕你。被男人怕的女人,这一辈子的婚姻都是不会幸福的。你说早晚是要生孩子的,婚姻不幸福,你男人跟你不是一条心,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一条心吗?你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噗嗤——”
片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底下的人都听见了坤君的笑声,不由寒毛直竖。
按他们的想法,片玉这样年纪的姑娘,应该是沉不住气的。尤其在这样一个严肃的场合,朴何中明显是在打她的脸。
她若是生气,怒斥,都是一般人的正常反应。
可是她居然笑了,不仅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在看丑角表演一般,从中发现了乐子。
很明显,这位绝非一般人。
片玉笑意未收,挥挥手招来身边的内侍吩咐:“去,拿盅冰水给朴大人醒醒酒。”
内侍领命,取来冰水,下了台阶走到朴何中面前。
朴何中仍旧迷糊着,嘴里的车轱辘话说个不停。
拦着他的两名凤鸣禁军捏着枪的手关节处已经发白,眼神中全是怒火。
内侍像看死人一般看着朴何中,走上前去将冰水泼到他脸上。
朴何中打了个激灵,酒气随着热气一同消散。他茫然四顾,似乎才看清眼前是什么情形。
内侍见他还未反应过来,提醒道:“朴大人可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朴何中略略回想,冷汗混合着冰水流到肚腩上,很是难受。
“我,请坤君恕罪!”
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直接跪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