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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盯着那双血红乌黑的窟窿,几乎在这一刻寒逼肌骨,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王闻礼给她的“大礼”。
她当即站起身,伸出食指,轻轻敲打在脑袋上,既然这样,王闻礼势必对都护府十分熟悉,而且有本事让人毫无察觉地把尸体丢了进来,王闻礼在庭州涉及的势力颇深。
“把尸体带出去,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枕清冷静道,“前些日子你我杀了徐瀚,他这是不满呢,这段时日你自己也当心些。”
仇羌漂亮的眸子停留在枕清身上,慢悠悠道:“知道了。”随后利落地拿起袋子把尸体带走了。
初见仇羌时,枕清从未想过仇羌居然会这么地靠谱,竟然还有些许的不真实。
枕清见没了动静,便回到屋子。今夜终于安静下来了,枕清躺在床上,看着一旁的纱帐,陷入沉思。
江诉在庭州有自己的府邸,而枕清并未和江诉成亲,自然不可能先住到江诉的府邸内,这几日便一直住在都护府。
卷柏也被江诉使唤来陪枕清,卷柏这才明白当初要来陇右时,江诉所说的要答应他的两件事,陪枕清就是其一。
不过卷柏也挺喜欢枕清,自然是乐意的,就是这边着实有些偏僻安静。
而枕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她正低头看着陇右的布局图,卷柏则是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枕清在每一个关口圈了位置。
她忽地一转头,瞧见薄映禾突然来了这里,卷柏当即跳了起来,提醒枕清道:“都督夫人来了!快把东西收起来!”
枕清弯起唇瓣,抬眼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薄映禾,当即合拢陇右的舆图,换了佛学的经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一点差错。
卷柏还未来得及惊讶,薄映禾便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今日城中热闹,我不请自来,想邀北小娘一同去玩,不知可否赏个脸?”薄映禾温和笑笑,垂首朝枕清桌案探去,“竟是在写经文,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打扰你了。”
“夫人万福。这说的哪里话,来了就是巧,怎么会有不巧这回事?”枕清当即停下笔,行了万福,继而道,“我在这抄写经文,无非就是太过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姊姊说城中热闹肯带我一起去体会庭州这风土人情,我倒也应该说声谢谢,多谢姊姊。”
不知道枕清哪句话让薄映禾微怔,薄映禾过了好一会,才温声道:“北小娘不必客气,你是否要换身衣服再出门?”
枕清一直待在大都督府中,也不外出,穿着都依舒服为主,她望了眼薄映禾。她今日梳了高髻,左右两颊绘有精致的如意纹,眉中有钿花,肩披绛红色印花罗,上身穿绿色窄袖短襦,半臂面料是当时十分贵重的联珠兽纹锦。
她心思略远,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换了,我向来喜欢舒服的。”
听到这话,薄映禾也不强求。
卷柏不愿意跟着她们两一同出去,转头去了牧青那边的营帐。
已是深秋,都督府内种着几颗绿植都已经凋谢殆尽,不过因为枕清和卷柏住了进来,倒是添了几分活色。
枕清跟随薄映禾出门,今日的庭州确实热闹,大概是快要接近年关,集市上的气氛活络了起来,不仅有斗鸡赛马、还有小孩童舞于竿杪,剑舞等,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彰显出来,更有不少的胡人面孔。
枕清看着人头攒动,心想着还好穿得够轻便,不过一旁薄映禾并未受衣服影响,身轻如燕地跟随着她一同穿过人群,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她身后,一直跟在她身侧。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时时刻刻紧贴关注着她。
说到底,枕清终归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没管身旁的薄映禾,反倒是一直穿梭在人流里,上一瞬还在看喷火的杂技表演,下一刻就去了千奇百怪的面罩商贩面前。
她刚拿下一个戴在脸上,一只纤细的手递了几个铜板给老板,指了指枕清,笑着说:“买了。”
枕清的面具没有摘下,她偏过脑袋看向薄映禾,唇瓣微微弯起道:“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要那串糖葫芦。”
“好。”薄映禾朗声应道,走过去,摘下一串递到枕清手中。
枕清再次道谢,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围道:“这段时间,庭州都是这么热闹吗?”
薄映禾回答:“是啊,快要年关了,长安里的胡商要回波斯、天竺去,必须要经过这里,他们从陇西开始,一直到陇右各个州县,直达波斯。”
薄映禾表情温和,又问道:“怎么?渭州没有吗?”
渭州隶属陇西,方才薄映禾说从陇西开始,那么身为渭州人的北肆姝,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
可这要是薄映禾故意说假话来套她的话,说出来岂不是更为露馅?
枕清望着薄映禾温柔的面容,不自然地升起几分担忧,她窥探到自己斟酌的神色落在薄映禾的眸色中,枕清呼吸一滞,她强作镇定,不紧不慢地偏过脑袋。
薄映禾恰似毫无察觉般,微微挑起眉眼,目光依旧落在枕清身上,似如轻飘的鸿毛,又像沉重的泰山。
枕清心思暗动,唇瓣却下意识地扬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常年体弱多病,在府中娇养数十载。实在是不怕姊姊笑话,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地,我着实是不知道,就连这样走在街上,也都不曾有过。”
没有出过门,无论有没有,抑或是知不知道,都合情合理。
况且,她不相信薄映禾还会派人去渭州看看北肆姝究竟有没有踏出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