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新市是长江入海口的冲积平原,没有山,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和农舍。
尽管也有星星点点的几幢农家小楼在广阔的田野上崛起,但还是一片片灰旧的平房居多。就是县城的变化,也不是很大,还是那几条长街,跟城里到处是新崛起的楼群,遍地是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根本不好比。
公交车到达他家东沙河头那个站头上,林俊伟下了中巴车。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
这是九月底,秋老虎依然厉害,太阳从头顶上照下来,很是烤人。
从东边的大马路到自己的家里,有三四里路,不通公交车,林俊伟只好走进去。
沿着那条通乡的石子路往西走,走到一条南北向的机耕路,再右拐走上那条高低不平的泥路,往东不到一百米就是他的老宅。
走进熟悉的老宅时,林俊伟心里更加紧张不安。
因为他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回家还钱。
从老宅的中心路往里走二三十米,就是他的家。
还是两间破旧的瓦房,是他爷爷分到的地主家的房子,他爷爷和父亲都是贫农,他家祖传是贫下中农。
因为年久失修,房屋墙皮剥落,屋顶的瓦有许多破碎了,门窗腐朽得不成样子。
这时,他家的门上挂着一把小锁。
林俊伟就知道,父母肯定在责任田里劳动。已经中午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吃中饭?
他把手里的礼物放在门口,只拎着那只有钱的黑包,朝西北方向他家的责任田走去。
他家有三亩多责任田,他考取大学,当了老师,就没了责任田,只有他父母有。
林俊伟知道他家责任田在哪里,当老师的时候,他经常回家看母亲。有个大热天,他看到母亲一个人伏在田垅里拔草,浑身是汗,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走到西北方向一块开阔的农田中间一看,他母亲正一个人钻在玉米垅里掰玉米棒子。
“妈,中午了,你怎么还在掰玉米?”
林俊伟走进玉米垅,走到母亲身后,看着她头上戴着一只草帽,身上系着一条围腰兜,围腰兜里塞满玉米棒子,弯腰驼背,满头大汗地在掰着玉米,心疼不已。
母亲回头一看,呆了。
“啊?是俊伟?你终于回来了!”
许久,母亲才说了一声,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林俊伟上前抓住母亲的手,激动得湿了眼睛。
母亲的手比以前还要粗糙,她只是五十二岁,却老得像个老太婆,脸上满是皱纹,还头发花白。
母亲这样老相和辛苦,他这个当儿子的有责任啊!
“妈,爸呢?”林俊伟第二句话就是问父亲。
他母亲没有回答,而是哧哧地哭泣起来。
林俊伟顿时感到情况不好,着急追问:“妈,爸怎么啦?”
他母亲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用粗糙的手背抹干眼睛,抬起红红的泪眼朝北边村里的坟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