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容因随其进了正院,通体的古朴黑质的金楠木令人沉心,见她喝了茶润嗓后,太皇太后才缓缓开口:"哀家不涉后宫事,只是听闻你是元德的妹妹,难得想看看你。"
宫中极少有人能直呼越德琇的谥号,如今一听,越容因难免怔忡,随即颔首:"阿姐仙去,臣妾也感怀不已。"
"人人都瞧着皇宫富丽堂皇,哀家却觉得没什么意思。"太皇太后眉目带了悲悯,话中暗含了其他的意味:"你是你,不必学了元德皇后的举止。"
此话一出,越容因赫然抬头,对视上她的双目,突然后颈一悚,搁在膝头的双手攥紧了。
即便是退居千里之外,谋士也熟知朝堂之事,可以指点江山。更何况,是经了几朝巨变的太皇太后呢。
看样子越德琇生前所为,好与坏,尽在掌握中。不过是见人已经故去,才掩于唇齿岁月了。
是她大意了。
她深深地匍匐下腰,背脊拱成小山:"臣妾,明白了。"
再抬眉,太皇太后又恢复了刚才的慈祥,笑吟吟地看向左侧,越容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男子端坐屏风后,轮廓分明,乌发墨鬓,阔袍紧束着肌体。
有力、蕴张,腰线极流畅,含了血脉偾张的少年力,偏又貌若好女。
她怔怔想起,裴宴礼似乎昔年,在京中军营也历练了几年,人称京都裴少将。
刚才隔了屏风,她又没看到他。
"这位,便是我刚同你提到的越姬。"
太皇太后笑着介绍,裴宴礼眸色幽幽,纠正着:"皇祖母,该称越贵姬了。"
太皇太后:。。。。。。
裴宴礼阿娘正是太皇太后与太祖的嫡长女,先帝的长姐—孝节公主。
见裴宴礼冷了场,越容因有些悻悻然:"皇上升了臣妾的位分,也是这几日的事。惹太皇太后见笑了。"
"无妨。"见了外孙难得有了些少年耿直气,太皇太后笑得和善:"长春殿寂冷,见你们小辈,哀家就开心。"
"阿礼,如今你母亲替你看了许多女郎,你可有相中的?"
"没有。"
越容因听了他简洁寡淡的回答,口中的茶水差些喷出来,莫非还真是书呆子文臣,不近女色?
她只想逃离此处,不想涉及他人的事,尤其是这位裴大人。
"听闻你的表妹,那个姑娘客居府中多年,你也不喜吗?"太皇太后倒也不恼,继续问着。
堂外恰巧风刮过,裴宴礼却突然轻耸了鼻骨,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黑眸里全是揣度与打量。
还有些不满的意味。
她被这目光盯的寒毛直立,谁料小裴大人又收回了视线,只是肌肉紧绷,抿唇回了话:"儿臣不喜欢表妹。"
"那你喜欢谁?过了弱冠还没个通房,你倒是说说,你心宜哪家女郎?"
太皇太后也有些冷了嗓音,满是焦灼。
侘寂中,越容因突然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好像是自己从宫中带出的,不浓郁,却萦绕良久。
"儿臣没什么要求。"
裴宴礼淡淡的回着:"唯一的要求,不过是希望未来携手之人,少脂粉,净空身。"
愣了片刻,越容因有些一言难尽,瞥向"少脂粉"的裴大人,他半阖了眸子,一副神佛勿近的姿态。
但她怎么觉得,某人意有所指呢。
裴宴礼是惯会冷场的,太皇太后也懒得追究这冷面外孙的话,究竟是何意味,只挥手让两人退下了。
出了长春殿的宫门,日午正晒,裴宴礼斐然白皙的面上却丝毫未有汗珠。
越容因便更确信了,这位裴太傅,大概真是块冷冰冰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