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孤儿,自幼没有体验过亲情,所以对这世上最为重要的情感十分在意,自己的,他人的,她都珍惜。
父母双全,得父亲多年宠爱的燕绥,在皇家已是难得的际遇,便纵要和父母决裂,也不能是因为她。
何况丢下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敢想。毕竟燕绥多年来如枪似刀,挺出的锋刃刺伤无数。
她并不指望能软化皇帝德妃,却隐隐觉得,保存实力走下去,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变数。
她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为自己和燕绥争取更大的自由。
但是燕绥……那个骄傲任性从不失败也无所顾忌的人,他能明白她的心思吗?
她心里乱糟糟的,跪在地下,手指禁不住抠紧了湿冷的地面。
身边袍角微动,是燕绥走了过去,经过她身边时一把将她拽起。
他身子有些歪斜,拽她的动作有些粗暴,像是嫌弃她挡了路,但拽起她的同时,却塞了个手帕在她手里。
她紧紧攥着那手帕,温润柔软的触感,似熨贴到了心底。忍不住轻轻吐一口气。
燕绥已经走到了皇帝身前,躬了躬身,随意地笑,“父皇父皇,你是来给儿子送生辰礼物的吗?”
皇帝瞪着他,想骂懒得骂的模样,半晌叹口气,挥挥手。
晴明便把一直捧着的一个盒子递给中文。
燕绥又躬了躬,道:“谢父皇。那娘娘呢?”
他转向德妃,看看德妃嘴边的蛋糕渣,皱了皱眉,忽然上前,趴在德妃椅子上,双手把住德妃的脸。
看那模样像是想捏一把。
菊牙眼睛已经瞪得快要掉下来,难得的一脸无措,不知道该阻拦还是怎的。
德妃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和惊异,下意识地要对皇帝看,随即便止住,挥手要打他的手,燕绥却已经手背一按,将德妃嘴边的蛋糕渣给擦了,懒洋洋地道:“娘娘,这种粗劣食物,就不要来和我抢了,小心恶心着。”
他那恶心两字拖得长长的,也不知道在说谁恶心。
德妃想说什么,却随即皱眉,将他推到一边,道:“这扑鼻的酒气才叫恶心!”
随即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唤:“菊牙。”
菊牙也便恭恭敬敬送上一个小盒子,道:“殿下,这是娘娘亲手为你绣的汗巾。”
燕绥唇边一抹笑意怎么看都是讽刺,语气倒还正常,“娘娘盛意,儿子不胜感激。也不知道娘娘什么时候学会刺绣了?”
德妃面不改色地道:“刚会。”随意摆了摆手又道,“满意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本宫满意一回?”
燕绥随手收回那还剩大半的蛋糕盒子,一边道:“娘娘啊,您尽和文大人过不去做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子追逐文大人至今未果,您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儿子,还尽来拆台呢?”
“追逐未果?”德妃重复一句,斜眼瞟燕绥,似笑非笑,“本宫是该庆幸还是该叹你无用呢?”
燕绥笑,“世人皆道儿臣酷肖乃母也。”
德妃噎了一下,转头不理他了。
文臻心底有些诧异,总觉得今日皇帝的态度有些奇怪,按说应该更愤怒一些,只是好像竟就这么默认了。
她自然不知道当初燕绥和皇帝有过约法三章。只隐约感觉对于皇帝来说,实务永远比这些儿女情意更重要些。
所以她便听见皇帝问她:“文臻。朕素来欣赏你志向不凡,堪为女子楷模。便是因为这个,朕才予你许多容忍,你当明白。”
“是。”文臻深深躬身,“方才臣所言,句句出于肺腑。文臻不管身处何境地,都愿为我东堂谋福。”
“朕亦心愿一同。”
“陛下。当日乌海之事,百姓遭难,引御史弹劾,此事臣虽非有意为之,但终究提议百姓上船的是臣,臣难辞其咎。臣有心赎罪,望陛下成全。”
“你想怎样赎罪?”
“臣想自请前往长川,罢易勒石刺史位,将长川重新收归我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