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众人携手,至湖心亭。
天空染上墨色,湖面升起淡淡的喧闹声,一艘艘小船,摇摇曳曳,悠闲地飘荡在湖心。船上挂着灯笼,柔和的烛火,在醉人的晚风中微微晃动,光影轻轻地落进湖水,泛起粼粼的波光。
鲜红的帷幔与布帐随着微风,在夜色中肆意飞扬,醇厚的酒香,顺着晚风,弥漫着整座湖面,南州百姓,欢聚于此,谈笑风生,丝竹管乐,热闹非凡!
众人乘着游船,顺着湖水,渐渐驶向湖心亭。
苏无名站立船头,望着湖心亭周围人声鼎沸,忍不住感叹道:“豁,好热闹啊,看来请客的谢公在南州也是一号人物啊!”
这时,撑船的船夫突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大人物。”
苏无名微微侧过头,问道:“你是他们家仆人?”
船夫亦是淡淡回了一句:“是!”
李伏蝉本开心地拉着成乙,递过刚刚买来的美酒,温声道:“阿兄,你也该出来走走了,整日窝在司马府饮酒,你都快变成鸡师公那样的酒鬼了!”
成乙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酒壶,与费鸡师分了分,便饮了起来,而费鸡师得了酒,也就不计较李伏蝉的那句酒鬼,反而乐呵呵地跟成乙对酌。
李伏蝉看着对饮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听到苏无名与船夫的对话,这才回过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船夫,年逾半百,一身质朴的衣着,虽然撑着船,但其漠然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湖心亭的方向,面上却是透着一丝冰冷与怨恨。
李伏蝉眼神微微眯起,心思流转,蓦然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看着船夫一脸冷漠的神情,心底不禁暗叹一声,可怜之人,这人间,终究是良人难得善报,世事如此,又待如何!
上官瑶环察觉到李伏蝉的情绪有异,忍不住微微侧目,循着李伏蝉的视线看向了船末的船夫,眼神变了变,此人面无表情,脸庞上写满了麻木,主人家大喜的日子,身为仆人,接待宾客,却一身的酒气,眼神中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戾气,虽难以察觉,但上官瑶环七窍灵敏,眼力非凡,心思更是敏捷,瞬间便发觉了此人的异常!
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听船夫带着酒意,忽然继续道:“他生下来就是主人,我生下来就是仆人,他的两个儿子都高中了进士,我……”说到此处,船夫忽然顿住,不知为何,众人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替他高兴!”船夫最后说完了那句话。
只是,这一次,就连卢凌风都睁大着双眼看向这似在醉酒撑船的船夫,眼神中透出丝丝疑惑。
费鸡师本还开心地与成乙对酌,忽然听到船夫的话语,看去的同时,不经意间闻到了一丝别于手中美酒的香气,鼻子微动,诧异问道:“老哥,你喝酒了吧!”
船夫不在意地笑道:“喝了又怎么样,这船还不是划的稳稳的嘛!送完你们,我还要划这条船,去接两位公子呢!”
说话间,船身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岸边,迎宾的仆人高声呼喊:“贵客到!”
熊千年与罗长史已然在此等候,身旁还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此人满面红光,笑容可掬,随着两人迎上众人。
熊千年先是与众人打了声招呼,这才热情介绍道:“上官黜陟使,苏兄,谢公虽非南州四子,却是这里最有威望的乡贤,两位公子双双考中了进士,也是南州百年不遇的大喜事啊!”说话间,熊千年笑容满面,似与有荣焉。
众人闻言,纷纷道贺,这时,熊千年突然凑到谢公身侧,低声道:“这位上官黜陟使,乃是天子亲封,更是公主亲信,而苏兄在京城更是手眼通天,身侧的这两位啊,一位是闻名大唐的诗仙李伏蝉,另一位啊,是吏部侍郎的千金裴喜君啊!”
谢公闻言,神情一肃,立马恭敬道:“上官黜陟使,苏司马,李郎君,裴小姐,日后还请多多关照犬子,他们一个叫谢明,一个叫谢晦。”
李伏蝉看了看谢公,又想起了刚刚见到的船夫,心底暗暗叹了一声,人无私心,便是圣人,可是,错,就是错了!
李伏蝉扫去心头的思虑,轻轻笑道:“《易经》有云: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谢公对两位公子的期盼,如今看来,已有所得!”
谢公闻言,不甚欢喜,谦虚道:“李郎君过誉啦,过誉啦!”话虽如此,只是谢公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容,透露出他此时的心境。
紧接着,谢公连忙道:“诸位,赶紧请进!”众人闻言,纷纷入内。
只是,李伏蝉却停住不动,转过身看向湖心中央,而卢凌风也未曾动弹,终究是受了冷落,他的心底有些异样。突然,一旁走过一位体态壮硕的汉子,恭敬道:“李郎君,卢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