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是娴儿的生辰,而她真正的生辰是二月初五。
几年来,二哥都没能陪她一同过过生辰,而今年她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那一日下了漫天的大雪,院子里的积雪没过了脚腕,天有些微阴。
李家的日常并没有因为她的生辰而有任何的变化,两个哥哥与父亲在大堂议事,四哥照常去打他的猎,女眷们也带着孩子们各自忙活着。
那日刘文静也来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走的时候却显得心事重重。娴儿再次邀请他留下来吃饭,这次却被二哥拦下了,说是刘大人还有事。
她被大哥唤住了,说有生辰礼物要送给她。跟过去,竟想不到这礼物竟是那匹被大哥“劫走”的马儿,这的确有些让她意外了。大哥讲,他早就看出来她喜欢这马儿了。她也不客气,痛痛快快的收下。还假装与大哥置气,说既然大哥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早些将它送给她,一定要等到她生辰,莫不是大哥早就核算好了,想省掉一个生辰礼物不成于是叫大哥再送她一件礼物。
建成调笑她越发的不讲道理了,但对这个妹妹也是没有办法。
娴儿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那马儿是要送给二哥的,自然再讨一个自己留着喽!
她不似其他家小姐般安静娴雅,反倒是有时显得有些刁蛮任性,但这份刁蛮任性从来都是恰到好处的,显出几分小女儿的性情,让人更加心生喜爱。
午后,二哥与她共骑阿秦,那匹刚刚失而复得的骏马,一路驰骋,直奔城外。
二哥笑语盈盈,言说要带她去一个隐秘之地,赠她一份别样的惊喜。阿秦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喜悦,马蹄轻快,带着两人穿梭于冬日的旷野之中。
二哥所言之地,乃是他昔日行军时曾踏足的一片荒郊野岭。此时,山上冰湖未融,宛如镶嵌于群山之中的一面明镜,映照着四周银装素裹的景致。
雪花轻轻覆盖在松枝之上,宛如点点繁星,将这片山林装点得如梦似幻。白皑皑的积雪之上,留下一道马蹄印清晰可见,它如一条蜿蜒的龙脊,贯穿深山,直至路的尽头。忽而抬眼望去,只见断崖之上,一抹艳红跃入眼帘。走近细看,那一朵朵梅花正傲然绽放在劲枝之上,虽称不上美艳绝伦,却自有一番风骨。
若将它置于春日的万紫千红之中,或许并不起眼。但在这严严冬日,它却选择了在这被积雪覆盖的断崖边绽放,俯瞰着脚下的一切,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与坚韧。
二哥凝视着这片梅花,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轻声说道:“那日,我送你一株梅花盆景,寓意着你如梅花般高洁坚韧。而今,我更要送你一棵盛开的梅花树,一棵土生土长、扎根在岩缝里的梅花树。愿你能如这梅花一般,不畏严寒,傲然于世。”
她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望着二哥,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她轻抚着梅花的枝干,仿佛在与它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喜欢吗?”他轻声细语,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她依偎在他的怀中,手环抱着他坚实的腰身,那份温暖透过衣裳,直抵心底。此刻,无需多言,她的紧紧相拥,便是最真挚的回答。
梅花,她心头的挚爱,傲立于雪霜之中,遗世独立,不与桃李争艳,只愿静静地绽放自己的芳华。那一抹红,像是冬日里最耀眼的火焰,温暖而又坚定,永远无法被忽视。
他们携手漫步于山间,雪花纷飞,落在肩头,落在发梢,更落在彼此的心田。在梅树旁,他们堆起了两个小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她。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留下他们与这颗梅。他们将愿望分别刻在树两边的岩石上,然后用雪轻轻覆盖,他们约定待到成亲后的冬日再一起回到这里,那时再将心中的愿望告诉对方。
她抬头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期待与羞涩:“等到明年梅花盛开的时节,我嫁与二哥做娘子可好?”
她不敢轻易说出“妻子”二字,因为那太重了,更何况,他已有了一位妻子。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对他的依恋与渴望。
他低下头,目光温柔如水,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太阳缓缓落山,一侧的天际已然映出了月亮的影子,如同羞涩的少女轻掩面纱。一对男女紧靠着躺在白色的断壁旁,赏着今日的黄昏,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二哥望着远方默默叨念道:“蔽日寒来夜已近,孤月残存一寸光。”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心中藏着无尽的思绪。
娴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接道:“入暮冬临春尚早,白雪独留二月香。”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过心田。
世民收回了遥望的目光,侧身看向娴儿似水的双眸。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深邃而迷人。娴儿也侧首对上他的眼睛,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突然,世民覆上了娴儿的唇,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地压在了她的身上。雪依旧飘着,落在世民的锦蓝色披风上,如同点点繁星。身下的娴儿如花美眷,任由他拥着、吻着,承载着他施与她的一切。这一刻,两人仿佛忘记了世间的纷扰与忧愁,只想永远沉浸在这份甜蜜与幸福之中。
一梅、一马、一涯,构成了这世间的一幅绝美的画卷。娴儿想,此时此刻她应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儿,活在天堂里,整日被人宠着、爱着,不会有人比她再幸运了。
然而,爱情里的人往往像是穿梭在云雾中,殊不知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往往就是地狱的入口……
刚感叹今年天气冷,整日里大雪不断,没想到没过两天,天气却突然回暖了,地上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这日,娴儿看到冯立背着个包裹、牵着马儿匆匆出府,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娴儿唤住冯立,轻声问道。
冯立见她走来,赶忙停下了脚步,恭敬地答道:“属下奉国公之命去送信。”
“送到哪里去?怎么连包裹都带上了?”娴儿看着他样子,明显是要出趟远门。如今李家老小重要的都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人值得他跑这么老远?
“回小姐,是送到长安!”冯立答道。
长安?长安?她怎么差点忘了,李渊还有个亲生女儿,建成的亲妹,李世民的亲姐——李秀宁。她与她的丈夫柴绍不正在长安吗!他们是见过面的,娴儿对平阳公主有些印象。那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身上没有姑娘家的柔弱感,反而多了几分英气。大哥、二哥对她,倒像是对兄弟一般。娴儿曾经猜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奶奶以及两个哥哥才会如此地宠爱自己。
柴绍在长安当值,作为妻子的平阳公主也跟了过去。每年七八月时,家里都会给他们去一封书信。可今年,是不是太早了些?想到这儿,娴儿不由七上八下起来。她告诉自己,但愿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她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那份不安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