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端坐在轿里,掀起车幔看向天光下迫近的陈侯府,丹楹刻桷、门簪璇题,一如前世初见,都是寻常百姓高不可攀的规格。
轿檐下脆响的风灯停了,绿葵打起帘子一角说到了。
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既是萧逸宸唯一的亲妹,亦是官家钦点的女乡君,这放眼全京畿是独一无二的殊荣,也因而,自晓得她来,陈侯府上下都通了气儿,必得以上上尊客相待。
这不,沈南宝方方踩在龟背锦样式的下马石,就有带着瓜皮帽儿的长随从阀阅前匆匆奔走过来。
“是郡王府的二姑娘罢。小的眼巴巴盼着您来多时了!更甭提咱们哥儿了!”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抬起肘弯与她放。
沈南宝不惯得这些骄矜的作派,只把手敛在袖笼里,待稳当下了轿,方道:“劳你们久等了,烦请引路罢。”
她模样生得好,笑时若桃花,让人如沐春光,融融睦睦;当下不笑,便似那枝头白雪,能让人望而生寒。
但不管如何,美人儿总是能叫人多担待几分,遂长随不敛容,更扩大了嘴角几分,“请二姑娘随小的来。”
沈南宝又道一声有劳,便随着长随登门入室。
路过甬道时,一向端稳的绿葵破天荒地抚住了胸口,“小的这心直蹦跶得很!直觉得小的错处了,小的不该递了这话给姐儿您。”
沈南宝敛着禁步,没有珊珊环佩声,声气儿便愈发压低了,“没有你,也有别人,反正都是要走这么一趟的,到时候他要是问责起来,有我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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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是怕被萧逸宸问责,她是怕自己这么告一通,叫姐儿入了狼穴。
越想越不周章,绿葵桎住了沈南宝的肘弯儿,“要不,咱们还是先回……等殿帅公务忙完了回府上再商议着来不来?”
这念头,沈南宝方听闻信儿时也兴起过,但很快便打消了。
无为其它,只因她太了解陈方彦这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做什么事都希图着利。
思量着,一举迈上阶,一道深长的影儿拉到了跟前,沈南宝抬起头,陈方彦正站在廊庑下,刺白的天光从他身后绕出来,跟圈了道金边儿,衬得那张晏晏盛貌愈发和柔温煦了。
他突然一笑,“二姑娘,别来无恙。”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仿佛霎眼间,她又回到了前世,她再一次的站在了陈方彦的面前,他朝自己伸出手,对自己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多么温暖的字眼啊。
以至于她曾经真的错以为这个陈侯府会是她的家。
可惜,不是,从来都不是。
它是风口,是浪尖,是她无尽深渊的开始。
沈南宝屈下膝,“陈大人。”
她垂着头,没瞧见他的神情,只听他朗朗的一声,“二姑娘身子不爽利,便无须多礼了,快请入室坐罢。”
沈南宝怔了怔,没应声,倒是绿葵在随她登门入室时,悄然问了句,“陈大人怎么晓得姐儿您身子不爽利。”
沈南宝摇了摇头,“怕是瞧我面色不好罢。”
只是当入了座,瞧见那婢女侍候上来的红枣茶,不止她,就是绿葵也愕住了,甚至用一双鲜异的眼打量起二人。
沈南宝这时有些庆幸来的是绿葵,而不是风月或方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