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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想做点什么事?我给你念书好不好?或者扶你在屋里走一走?”
严延之的视线移向书桌,目光一一抚过纸笔。
“我想去练字,落月替我磨墨,好不好?”
“好,当然好。”
一坐到书桌前,他那瘦削的身形便仿佛被灌注了精力,提笔写字时,一笔一划虽然缓慢,却仍飘逸有力。
卢筠清专心立于一旁磨墨,直到兄长放下笔,她才意识到,今日不是单纯练字,这是一封信。
严延之拿起纸,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用枯枝般的手指迭好,交到她手里。
“落月,这封信,你替我转交给小婉。”
小婉,是堂姐卢静宜的小字,曾与兄长定过娃娃亲。当然,后来这份亲事为北安公主让路了。
当日她为此事特地跑到白石城质问兄长,如今想来,已恍如隔世。
“我这一生,上对君父,下对兵士、百姓,亲族、朋友、同僚,全无一事不尽心,也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小婉,这一世是我负了她,每每想起,羞愧难当,唯有来世与她再续前缘。”
卢筠清越听越心惊,这一番殷殷嘱托,倒好似遗言。
“我累了,你该回去了。”
说完,他扶着桌子站起身,缓缓走向床边。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打在他脚踝的金链上,反射出耀目寒光,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这天晚上,严延之就陷入昏迷,此后二日,粒米未进。
据说迟国皇帝只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就叫人把他挪去了后院的厢房。
于皇帝而言,他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件工具,饶是再好玩,再好用,坏了就扔掉,换下一个。
这一挪位置,却方便了卢筠清来看他。
卢筠清在严延之的床边铺了地垫,整日整夜得守着。
第三天的傍晚,严延之终于悠悠醒转,醒来就说饿。
卢筠清激动地手足无措,盛粥的时候手止不住的发抖,连着打碎两只碗,第三次才终于盛了小半碗粥,端来喂他。
严延之翕动着嘴唇,小口喝下几口粥,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
“落月,。”
他叫她。
“兄长,你说。”
她蹲在床边,仰头看着他。
严延之抬起头,轻轻放在她头上,摸了摸,像小时候安抚练字练到手疼的她。
“落月,我死之后,效仿尸陀林法,草席一卷,埋在野林中即可。”
卢筠清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立刻抓紧他的手,“不,兄长,你不会死,千里正在暗中遍访名医,他们一定会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