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卢筠清和桃叶照例去遛小白,回来时,千里正在院中吹叶笛。
他侧坐在一条长条形石凳上,一条长腿屈起踩在凳子上,另一条腿则随意放在地上,闲适舒展。
他吹得专注,微微低垂了头,双眼也闭起。
卢筠清被那清澈悠远的笛声吸引,在石桌边坐下,小白就乖乖地趴在她脚边。
一曲终了,卢筠清忍不住赞道,“你吹得真好,感情真挚,很动人。”
千里放下腿,转过身来与她对坐。
“今天教书,累不累?”
卢筠清摇摇头,又点点头,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在空气中虚捏了一下,“一点点,不过是好的那种累。”
千里侧头看着她,唇角漾起微笑。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教孩子,并不需要讲得多么天花乱坠,而是要有耐心,一遍一遍得重复。”
“说到这里,千里,我真得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在这天一坞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贡献出一点力量,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谢谢你,让我找到在这里的价值。”
她说得认真,千里注视着她,琥珀般的眼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你对谁都这么好,是不是?”
“什么?”卢筠清没想到他会忽然没头没尾说这么一句。
千里的视线,移向庭院中的一丛青竹。夜色中青竹看起来也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卢筠清不明白,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对孩子们,真得很好。”
“你第一次见我时,对我也很好。”
“那时候,我已经在羽朝做了两年奴隶,你是第一个看我时眼中没有鄙夷,还主动给我点心的人。”
卢筠清静静听着,其实,她一直不愿提起这件事,怕千里觉得不堪回首。
做奴隶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你对小白,也是这样好。”
“给它清理伤口,你捏着鼻子、皱着眉头,看得出你也是嫌脏的,但手上的动作却没一丝犹豫。”
卢筠清道,“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害怕小白死掉,要争分夺秒救它。”
千里忽然低垂下头,轻摇着头,低笑出声。
这么冷的天气,他仍然只穿一件单衣,敞开的领口露出光裸的蜜色肌肤,还有一截清晰的铁链纹身。
卢筠清看着那纹身,不觉呆住,也不知这个时代,纹身是如何刺上的,应该也很疼。
刺这纹身时,他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千里忽然抬头,见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纹身上,抬手捂住纹身,问她,“这个纹身很难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