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靠包……,雷老爷子摸了摸肚子,又要了两盘酱牛肉,要了两个馊头。他本来烤蜗牛只是给他一个人吃,量大约是够的,现在分给秦卿一半,自然是不能尽兴了。
他老人家胃口好,秦卿也挺高兴,亲自动手给雷老爷子倒了一杯酒,烤蜗牛配果酒,喝下去肚子里暖融融的,很舒服。
就着酱牛肉,吃完馒头,喝了半瓶果酒,雷老爷子满足地抹了一把红扑扑的脸,才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儿,笑道:“碰上你正好,我一个老伙计刚住到你们医院了,你过去给瞧瞧,要说医术,你们医院的大夫们,还是只有卿卿你最让人放心。”秦卿愣了愣,感情这位老爷子的战么住院,他不去探望,陪护,竟然还有心情跑厨房给自己烤蜗牛吃?不过,他老人家特立独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据说,他的老领导晚年罹患重病,不肯接受治疗,一心求死,别人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说,只有他,乖乖按照老领导的要求,给对方梳洗装扮,换了新的寿衣,然后开车带着老人去四处旅游,任凭他的老领导走向死亡。
他的辈分大,地位高,别人不好当面指责他,但凡是听说这件事儿的,都忍不住皱眉,觉得雷老头真是“听话,的过分。
秦卿却觉得,雷老对死亡的看法,颇有古人之风,他对死亡,有自己的见解,和现荆艮多人相比,他的惧怕要小一些,或许更是觉得,有一个体面的死亡,比让身体被折腾的支离破碎最终也只是延长受苦的时间,还是脱离不了最后一条路要好得多,幸运得多。
对他老人家的态度,秦卿不予置评,但老前辈难得发话,却是不能不听的。
扔下筷子去洗手间洗手,漱口,秦卿就和雷老爷子一起走去病房,这老头竟然还不知道他那位战友住哪一间还是秦卿找护士长查过,这才找了过去。
雷老爷子难得话多,一路上絮絮叨叨的“按说应该找你师傅,可他最近不知道想什么闭门谢客的,我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卿卿,你师傅总说你青出于蓝,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让我丢了颜面”秦卿暗自失笑,闹了中天,这老家伙也不是不担心的。
老爷子那战友住的居然高级病房而是六人间的普通病房,床位费很便宜的那一种。
这让秦卿有点儿意外,他们医院对军人是有优惠政策的,一般军人进来,都会选择高级病房,最起码也是要个安静的单人间,反正床位费非常便宜住上一年半载也huā不了多少,大多数军人都不乐意和别人挤。
似乎猜到秦卿在想什么,雷老爷子笑道:“孔和宇那老小子就是个小气人,一分钱都要省着huā的主,没办法他和我这个孤家寡人不一样,人家底下还有六个崽子,孙子孙女都有了当然要想着怎么给小辈儿们留下些产业。”
“雷光头,你少编排我”雷老爷子的话音未落病房里就传出一个气喘吁吁,相当无力的声响。
秦卿急忙推门进屋,刚一走入病房,第一眼就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二十多岁的姑娘刚端着药准备喂病人。
那个病人年近huā甲,脸上皱纹很深,脸色苍白,微微气急,显然是患有急重病症的。老人看到雷老爷子进门,也不打招呼,自己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冲旁边的姑娘道:“小英,有点儿凉”
那姑娘急忙拿起暖壶来,给他兑了些热水,病人才小口小口地吞咽了几口水。
雷老爷子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笑道:“卿卿,你给这老头子看看,他都病了快一个星期了,吃的药不少,就是不见好。”秦卿点点头,走过去给病人诊脉,她每次给军人看病,总是会不自觉地分外认真些,这一次也不例外,两只手都诊过,又仔细观察了病人的舌苔。
“把病历拿来给我看看。”
秦卿诊断了有二十几分钟,才抬头问道,那姑娘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么长时间一语未发,此时见秦卿问,也只是摆摆手,指了指门外。
那个病人孔和宇笑了笑,解释道:“病例还在你们那个急诊科的钟毅手里…你们医院的大夫们到是挺尽责,也热心的很。”秦卿笑了笑,接过那个姑娘手中的药碗,闻了闻,略微一沉吟,便打开门,冲不远处值班的小护士道:“小胡,你去请钟医生过来一下。”说完,秦卿就走到桌子旁边,拿出纸笔,笑道!’“既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好,’那上一个方子别用了,换一换。”雷老爷子也凑过来看秦卿落笔写方子,见到她的字,俊秀有风骨,便不觉捋了捋只有一点儿胡须的下巴,笑道:“卿卿,你的腕力和以前比,可是长进不少,我还担心你退了之后,荒废掉身手,现在看来,不光没有荒废,反而比以前好了……”所胃见微知著,从秦卿这一笔字儿上,他就看得出来,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喜欢热闹,拿着刻刀把木头当玩具耍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你如果现在还想入我门楣,我肯定答应你做入室弟子。”
病床上的孔和宇闻言惊讶地一挑眉:“没想到,你老头子嘴里还能说出这句话,我还以为,你这个死老头子是打定主意把你们雷家的家传手艺带到地底下去呢。”
雷南峰雷老的性子很独,年轻的时候没有娶妻,也没有收养孩子,也没有收过一个正式的徒弟,除了让秦卿缠的没办法,教了她两手之外。
他年纪渐大,在羽林做了图书管理员,性格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独来独往,不是说他孤僻,他的朋友也不少,平日里也乐意和战友们交流交流,但是,他就是不肯和别人组成家庭。
无论是谁劝,他都不肯听。
以前他年轻的时候,人们给他说对象,他一个都不同意,就是遇见漂亮的和“仙女,似的姑娘,也照样不屑一顾,后来年纪大了,人们又琢磨着给他找个老伴儿,他也不要,再后来,战友们劝他收养个孩子,晚年也不至于孤独,他还是不肯,还总振振有词地道:“我一辈子为了咱们部队,咱们羽林,舍生忘死的战斗,临到老了,难不成部队还能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不给我送终?”
这老头是个火爆脾气,别人也拿他没辙,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在羽林图书馆当上了管理员,也变成羽林里那些老不死的老怪物中的一员,成为后背永远铭记的传说人物。
孔和宇看着雷老爷子笑了笑:“你是应该收个弟子了,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们雷家想一想…
雷家上百年的手艺,衰落在你身上,未免太可惜了。”
雷家的人世世代代都是木匠出身,放到现在,那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有雷老这样手艺的,都被称为国宝大师,但是放在过去,士农工商,他们雷家的身份,也就比商人好一点儿,实在是地位低下。
可能是受到的嘲讽太多了,雷老从小就不大喜欢他们家的这传承,只是从小就学,手艺刻在骨子里,丢不掉,忘不了,也就凑合着过来,在年轻的时候,就他自己,还真没觉得,他非得把自家的手艺一代代传下去,才算对得起列和小宗……
不过,到了现在这把年纪雷老看了秦卿一眼,又看了看鼻体贴地给孔和宇盖被子的小姑娘,呲牙咧嘴:“哎,有个小辈儿承欢膝下,其实,也挺有乐趣儿……”孔和宇和秦卿同时翻白眼,哭笑不得,这老头还真善变,年轻的时候死活不成家,现在看人家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心痒痒了,哪里还有用?
“老雷啊,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老伴儿?也让你玩一回夕阳红。”病房里,两个老家伙正窃窃私语,大门忽然被推开。门诊的钟医生拿着听诊器,拎着病历走进来。
钟毅医生就在附近,过来的很快,在他身后,还跟着汪晓和陶菲,还有另外几个见习医生,顿时,整个病房被挤得满满的。
秦卿左右看了看,见旁边床上的病人没被吵醒,摇摇头,走过去把布帘拉上,避免影响到人家,才扭头道:“钟医生,你拿着这个方子,到药房去再给熬一次药。
钟毅赶紧双手接过方子,看了看,随即诧异地扬眉,惊讶道:“麻黄,桂枝……秦院长,您开的这是温药啊?”秦卿点点头,钟毅皱眉,从病历里翻出血液化验单来,看了看,低声道:“秦院长,我看病人的炎症很重,大叶性肺炎,您不开清热解毒的药,不大好吧。”
现在医院里比较重视西医在诊断方面的能力,各种西医用的化验设备都齐全的很,所有医生也习惯于先用西医的方法诊断一下,再来诊病,钟毅可不觉得自己的诊断有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