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盘炸鱼薯条端上桌,沉默都没有停止。凯瑟琳从头到尾,就当对面这个不速之客为空气。她自顾自地吃完了鳕鱼。罗斯默塔夫人见沙拉酱空了,赶忙补上新的一碟。
她有些意外,三把扫帚从前不准学生自己加酱料。
“谢谢您,罗斯默塔夫人。”
“没事,没事,坎贝尔小姐。”风韵犹存的女人露出一个稍显不自然的笑,她转向雷古勒斯,不自然更严重了,“布莱克先生,请问……您要点什么?”
凯瑟琳抬头看他,他也有些局促,没看菜单,要了一杯经典款黄油啤酒。
她不知道他在局促什么。是没来过三把扫帚?不可能,她记得他来过;是她吃相太不文雅?那就随他去吧。
他撞上她的目光,突然开口:“我很抱歉,这么晚才来……拜访。”
凯瑟琳没答话。在她眼里,他本来就没有拜访的义务。她更是不愿意见到他——一见到他,那些七月的记忆,暴力的革命般的激战就涌入大脑。那不是痛快的记忆。
那天中午,他知道了那起凶案。他想要立刻去找她,但另一个消息拦住了他。
“……那群傲罗说是我们干的。”小巴蒂说。
“怎么可能——”他面若寒霜,“坎贝尔在白名单上,这一点没人不知道。”
“的确有人不知道,”小巴蒂显然比他冷静,“比如狼人。它们发狂时,就是黑魔王也不认识。”
雷古勒斯最终没去。他离开布莱克家,去见了黑魔王。在他的首肯下,他开始彻查食死徒内部的嫌疑。这件事进展并不顺利,谁都知道他和坎贝尔家什么关系,自然都忙不迭地撇清关系。
但没关系。
他施了禁咒、用了微量吐真剂、借了黑魔王的权柄、甩出几个紧握多时的把柄。他把狼人们在那夜的轨迹一一撬出来,格雷伯克眼中的凶光比他指尖戒指的寒光更盛……他用了自己能用的一切手段,将近六个日夜,他把食死徒翻了个底朝天,排除了所有人的嫌疑,终于敢来见她。
“我以布莱克家族的荣誉向你担保,这件事和食死徒绝无干系,”他眼底的疲惫无声蔓延,像没有星辰的夜幕,“我可以以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起誓。”
“我不需要你的誓言,布莱克。”
“我必须向你发誓。”
“可我不需要。誓言这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咒语,甚至不如荧光闪烁。”刀刃划过餐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算是牢不可破的誓言,死了也就破了。”
他们回到破釜酒吧。古灵阁的信函终于寄到了。完整得不可思议的红色火漆里,是一把锁和一条翼龙。她从吧台借来拆信刀,划开信封。一张厚重的羊皮纸滑入掌心,暗纹浮刻,金丝勾勒,无一不在向收信人展示垄断英国魔法界的古灵阁的不可一世。
“尊敬的凯瑟琳·坎贝尔小姐,我们对您父亲的过世深表遗憾……他是与我们合作多年的忠实客户。”
她当他不存在,或许也当他存在,所以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在第二页,我们附上了坎贝尔先生经过公证的遗嘱,其中一份寄存在古灵阁。基于魔法部颁布的继承法,我们只能以影印件的形式向您转达。原件保存在古灵阁,绝无遗失可能,我们随时欢迎您来办理业务。”
雷古勒斯突然有了逃离欲望。可地板里好像生出来千万只枯手,死死扣住他。地面张开巨口,将他捆在绞刑架上,向无可挽回的黑暗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