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婵心中委屈,当时却发作不得,只好伺候着等她吃完了饭,收拾着将碗碟送去厨房。其间她还阴阳怪气说了一通什么‘跟着我你委屈’,‘你主子原是个脾气坏的’,‘八姑娘待你总好’之类的混话,这才刚睡下不久。
秋菊听了,心中也挺不是滋味。按说都是小丫鬟谁也没个资格去劝导谁的,不都是在主子底下过日子?况往前些时候,她竟还羡慕过紫婵来。因着九姑娘那时脾气好,也不爱烦差下人,有什么都乐意自己收拾。
虽说是怕下人手粗脚笨碰坏了她的宝贝们,到底还是个省事些的。八姑娘则又挑剔些,喜欢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还常编排些骇人话来吓她们闹得晚上不敢睡觉,而今看来竟还是八姑娘好些。
两个丫鬟在院门外站了一会子,秋菊安慰着哭哭啼啼的紫婵,口中说着些体己话儿。无非也是什么九姑娘原不是这样,而今大病初愈不妨心烦气躁一些,过些时日就好了之类的话。其实便她自己还不如紫婵知道的多,那丫鬟想来也是不便告诉她,几次欲言又止终落了眼泪儿去湿一巾子,她又只好再劝。
正如此往复说着,忽听院内传来一声喊,是九姑娘在叫人。秋菊忙叫紫婵进去,岂不料单钰竟自走出门来,见她也站在院门前便立时问她来做什么。她只得随着紫婵赶上前去,忙将手中的食篮子打开来,说是八姑娘让炖了冰糖银耳汤,前儿镇在水晶缸子里用井水凉着,现在吃正好。
哪知九姑娘听了,反尖酸刻薄笑她多此一举。只说八姑娘若心念她怎么不自己来,差你这个丫头来能干什么,看看她死了没有好来送丧吗?正好前日杜月湖发引完回来,左右那些个白布灯笼纸钱没用完,是不是正好想着给她用了?
单馨听得秋菊这么说,不禁将眉心拧得紧些,一张手绢在指头间搅了又放放了又搅,揉得皱巴巴一团。秋菊见她如此便扶手又说道
“我站在那儿左右不是,便放下汤就想告辞回来了。岂知这时九姑娘屋里不止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只大老鼠,瞧着到跟个小猫似的满屋子乱钻。我吓得不行帮着紫婵打它,却很快见那畜生往房梁上一钻就没影儿了。我俩还吓得不轻呢,扭头却见九姑娘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前拿勺子捣那碗银耳,末了往地上一泼就叫我滚,我到乐得回来。”
她皱皱鼻子又喝了一口茶,左右添补一句和单馨说道
“八姑娘你慈悲慈悲,往后再有往九姑娘那里去的差事,再不要叫我了。”
单馨听她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将那手巾往桌上一磕嗔道
“什么慈悲不慈悲的,九姑娘是我妹妹,也便是你的主子。你怕她,怎么不把我也怕在里头去?”一句说完,又骤觉已将怒火扑到了秋菊身上,忙有和缓下神色来说道“罢了,我也知道你的心事,往后再往她屋里去的事你只叫外头的铃儿做吧,我也不想你去受这委屈。”
秋菊听了赶忙道谢,又叹一声说道
“我不是不爱听你的,只是九姑娘这般叫我害怕。况且我原是只服侍你的,她说我就是要给你听,回来说了你也不痛快。”
单馨点头称是,却也不想再给自己添些不痛快,只拿了一傍茶抿尝一口。
这茶多泡了些时候,而今有些苦了,巴巴钻了一嘴好生难过。她喝一口,忽而又搁下杯子来喊住欲出去的秋菊说道
“既然如此,我还得再烦你一件事。”
秋菊噘着嘴儿将她喝的茶撤下去,口中应道
“只要不是再往九姑娘那里,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那单馨听了,不觉长叹一声叫她放心,而今她也再不轻易往九姑娘房里去了。现不过要烦秋菊去那外间跑一趟,问问四哥哥在不在府里,若在,还烦请他过来一趟,就说有功课要问他。
秋菊听了,这才高高兴兴收拾了茶碗又出去。单馨只拿着书在屋子里等,神思飘忽游弋间竟一个字也未曾看得进去。
不一时,秋菊打外间进来回她,却说四爷出门去了。问去哪里也没个知道的,身旁只带了平日跟着伺候的芸儿。想来也是如那在外间伺候的管家说的,是随金公子去了个什么山,要过两日才能回来呢。不过他留了话给小姐,叫这几日好生看着九姑娘,等他回来了再做计较。
单馨听了心焦气烦,抱怨四哥哥又不管自个儿出门去了,如今留着她与单钰在府里可一时拿什么主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