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胡思乱想着,待温水稍有些转凉,她也从浴桶起身。
那两婢女连忙上前替她擦发擦身,从头发丝到洁白脚趾,有养发滋润的发油、有抹脸清香的蔷薇水、还有润肤清甜的香膏,无一处不细致。
云绾已许久没有这般细致精心地打理自己。
此番回到大晋所见所闻,吃喝穿戴,甚至于沐浴这样一件小事,都叫她深深感受到大晋的富足繁华。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前的她,是如何割舍富贵安逸,宁愿冒着巨大风险,跑到遥远边疆吃苦呢。
现在想想,从前的她太年轻。
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愚蠢的天真。
但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一个阶段的特点,她因年轻而拥有那样无畏的勇气,不顾一切逃离司马濯给她精心筹备的牢笼,只想追求自由与解脱。
换做现在的她,早已丧失了那时的勇气。
她的心态已在几年历练中变得平和圆润,再不会那般冲动,更多是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
“娘娘,夜已经深了,您要歇了么?”身侧响起婢女恭敬的提醒。
思绪回笼,云绾看向黄澄澄的铜镜。
她丰茂如云的乌发已经擦干,以一根玉簪挽起,身上也换上白色亵衣,随时可以就寝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
“回娘娘,快到子夜。”婢女答道。
的确是很晚了。
云绾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们把这里收拾好,便退下吧。”
婢女们齐声应下。
云绾又在镜前站了一会儿,才捏紧手指,挪步朝着里间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步子愈发艰难,心里也不知后悔了多少遍,早知道自己就该先洗,还能回床上装睡,哪像现在这样,还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屋内不见男人的身影,倒是烟霞色的床帷逶逶垂落半片,床边摆着一双皂靴。
烛火灭了几盏,浓香馥郁的屋内显得愈发灰朦,四周杳然寂静,唯听得云绾缓慢的脚步声,以及她那聒噪不休的心跳声。
别紧张,司马濯刚才那句话说得对,他们俩孩子都那样大了。
从前再羞耻的事他也与她做过,现下不过同榻而眠,她没必要这般紧张。
深吸了两口气,云绾走到床边,抬手掀起帷幔。
红罗帐内,司马濯平躺着睡在外侧,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等她在床边坐下,他才睁眼:“洗好了?”
云绾心口猛跳了两下,低低嗯了一声。
司马濯没再说话,又阖上眼,继续睡觉般。
云绾没好意思细看,脱了睡鞋,就沿着床边往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