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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草药的香味。你久在其中,已辨别不出。”章仇阎拉起凤阙的手,顺着他的手腕细细嗅闻那股让其无比安心的气味。
凤阙叫他弄得痒,不住往后缩,章仇阎却没打算放过他,甚至将他钳在自己的手臂之间,二人你追我躲似的拉扯之际,帐帘又被掀开。嵇暮幽揣着手走进来。
尽管凤阙一早料到以嵇暮幽的武功不至于如信中所言伤势甚重,但医者仁心,还是欲翻身上前查看伤情,却被章仇阎拦住。
嵇暮幽走近,凤阙才见他脖间缠绕着白布,声音喑哑道:“我听说你来了,快给我医治,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凤阙挑眉,其何等聪明,隐隐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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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霰在狂风中飞旋,打在铠甲上沙沙作响,赫兰州的冬天比中原地区残酷许多,更何况是在战场之上。士兵规整排列,全身上下唯留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连马儿的眼睫上也覆了一层冰霜。
崇修被擒后,章仇阎依次清理赫兰残部,眼下追着最后一批残余势力进入了赫兰连绵戈壁的峡谷之中。此举刻意,但章仇阎早有防备。
深入峡谷,章仇阎勒紧了缰绳。这地方他来过,逝去的回忆像现下的风一般割开他脸颊紧绷的皮肤,辣辣得疼。他在这里失去过太多,父亲,荣耀,差点也失去性命,但这次,他誓要夺回来。
赫兰残军士气本就颓败,一味逃跑连仅剩的斗志都丧失了,正想着索性投降,却听峡谷之上马蹄如雷鸣一般涌来,抬手挡住纷乱的雪霰,看见池亦国的大旗飘扬。
虽是早有计划,但池亦国发动的兵力之大还是让章仇阎心下一紧,他握紧刀柄,对上呼延庆嘲弄戏谑的眼神。
“十余年未见了,章仇家的小子!”呼延庆的声音在峡谷上空随风盘旋,“此情此景,一如当年,你与你父亲被围困在此……当日你运气尚佳,中我一刀居然也可逃出生天,不知今日你能否有此好运!”呼延庆话毕,狠夹马腹,带着大兵从上而下攻过来。
章仇阎下令防守,自己挺在阵前正面迎敌。
呼延庆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占尽先机,有意挑衅章仇阎,提着兵刃直奔章仇阎而来。
“竖子,十年前我没了结你,现在送你去和你爹作伴!”
呼延庆力大无穷,十余年武艺又有精进,章仇阎抵挡几招,竟寻不到反击之机。昔日与其对战惨败的阴翳又自心底升起,章仇阎心下动摇,手上也慢了半拍。
刀刃划过铠甲,刺耳的声音逐渐拉长,胸口的刀疤隐隐作痛。这一刀有铠甲挡着,下一刀没准就是心口,章仇阎在心里默想,他要是输了,以小蛮的武功肯定不敌,难道章仇家要全部葬送在此?
章仇阎再睁眼,竟彻底放弃了防守之姿,一招一式都是朝着呼延庆的命门而去。他出招速度极快,呼延庆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心道不妙,欲驾马先撤,让手底下的副将先耗一耗他的体力。但章仇阎穷追不舍,围堵之中竟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呼延庆回身一挡,虽格下致命一击,却被那弹开的刀刃径直削下左侧的耳垂。
不容他喘息,一股剧痛蔓延全身。
这着实诡异。战场之上,情绪亢奋,哪怕是受了重伤也未必能当下感到疼痛,只是一小块耳垂,何故引来全身这难以承受的痛楚?不由他细想,那痛感已叫他四肢无力,登时摔下马去。
那头章仇阎已结果了他的两名副将,提着缰绳朝他走来。
呼延庆疼得面目扭曲,拾起一边的刀,强撑着要站起来,却发现四肢带有麻痹之感,他顿时明白过来。
“你的刀淬了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章仇阎在马上俯视着蜷缩成一团的呼延庆,“当年你以毒刃杀我父亲,今日,同样的毒该你尝尝了。”
“这毒,没人制得出!”呼延庆涕泗横流,哆嗦道。
“既能解,就能制。”
是了是了,这混小子当胸挨了一刀没死,定是掌握了机巧。
“呵,不过你杀我也无济于事。你看看,你们章仇家的兵所剩无几了,到底还是我赢。”
“未必。”章仇阎眺望峡谷之上,雪霰渐渐收住,云层间隐约有光透出来,“那才是我章仇家的兵。”他话音刚落,章仇蛮带着章仇旧部赶到,雪霁初晴,柔和的光描摹他的躯体,章仇阎好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只是小蛮更幸运,他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一切。
呼延庆还想说什么,章仇阎一刀插-进了他的心口。
第72章
长公主大婚是本朝头一桩举国欢庆的喜事。百姓人家张灯结彩,皇亲贵族到场相贺,未至黄昏,沿街红纱帐的灯笼已将街面映得通红。
嵇昊翊在房中整理衣冠,环顾四下不见蒙煜晴,正要问随行的内侍,蒙煜晴从屏风后闪身而出,逗得嵇昊翊哈哈大笑。
蒙煜晴屏退下人,亲自上前给嵇昊翊搭配配饰。整毕,蒙煜晴退后打量一番,终于面露些许满意神色。
嵇昊翊瞧了眼镜中的自己,不由蹙眉,“今日是长姐大婚,我穿得这般隆重,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蒙煜晴娇笑,牵起嵇昊翊的手走到窗前坐下,“先不说这个,我有件正事想和你说。”
嵇昊翊顺势将蒙煜晴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嗅闻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熏香气味,飘然若梦。
“不过我说了你不许恼我,也不许不从。”蒙煜晴晃了晃娇小的身躯,一如以往每一次提出无理的要求,事前总要求他一个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