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军的官兵在南岭上只凭肉眼,能够看到北岭和畜牧场,看到北岭以北的树梢,但看不到树梢以下的地形地貌和具体情况。
远方山坡后是被遮掩起来的。守军在调动预备队吗?哪里在准备反击吗?视线之外有骑兵在待命吗?北岭尽管不高,山坡也很缓和,却具有欺骗性。它能给守军带来极大的优势。
但是,这个信息优势又被无人机的观察大大削弱了。
接下来还得再反过来——削弱了,但没有完全削弱。
泰拉保民军各步兵营火力连均装备了有高射功能的轻型大口径机枪,团火力营有高射机枪排,都是对付无人机的有效武器。同时无人机干扰枪之类的小玩意也在配发,它可以发射电磁波干扰无人机的数据链路和导航链路,迫使无人机自动降落或驱离。所以,无人机可以在己方一侧高高升起观察远处,但还不能大摇大摆飞到别人头顶上。而且这些小玩意造价极其昂贵,所以只有极度需要即时信息的炮兵才有这种装备,也实在损失不起。
当敌人的无人机开始在天空中出现时,康曼德也在自己的指挥所里,看着指挥微机屏幕上的己方无人机图像,了解南岭背后的敌人情况。
从地平线上蜿蜒而来的黑色河流一截截地自动裂开,从公路上转弯到荒地里,以营为单位排成一个个横队。
他对旁边的塔露拉说:“很有意思,像超大型歌舞团,不是吗?”
塔露拉认同这个观点:旗面足有一人高的军旗迎风招展;黑色与灰色的制服有着良好的外观设计和华丽的配饰;勋章、刺刀等各种各样的金属件在闪光,指挥行进的军号和鼓点一刻不停,硬是穿过几公里钻进了这边的耳朵。
但这不重要,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等等……为什么都已经大量列装后装步枪了,他们还是在整连整营地列成肩并肩的横队?”
在军事理论课上,步枪与步兵战术间的关系,是康曼德在介绍“武器装备决定战术”的主要案例。
“排队枪毙”看似愚蠢,实际上也是相对于以往的战术进步,因为火绳枪上有时刻点燃的火种,浑身上下都是火药的火枪手根本不可能排成肩并肩的横队,必须保持间距。否则事故之频繁是可想而知的。而燧发枪的出现,使得火枪手们可以有更密集的队形来获得更高的火力密度。
前膛枪步兵们必须保持密集队形,因为只有这样,射速和射程低下的前装滑膛燧发枪才能保证一定空间内的火力密度,同时也能提升部队的肉搏战斗力——兵力密度高在刺刀见红时能在局部形成多打少的优势。而同时期的散兵们则限于火枪性能,挡不住同等人数下以密集队形冲来的敌军。
而后装线膛枪与生俱来的射速、精度优势足够让步兵从“全连上百号人无论什么情况都排成两三排肩并肩的横队”这种情况下解放出来,让步兵分队战术和卧姿射击成为可能。
然而……
“与技术快速进步不同。你可以在短时间里大量制造和下发新式火枪,但是战术思想、成文条令和训练体制却还需要时间改变。
“对于乌萨斯帝国军队的官兵而言,新式后装枪到底会对战术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们还在用理论和少量演习来验证,远没有到完全摸清的时候。为了保持战场纪律和指挥,帝国军队很大程度上延续了前装步枪时代的战术条令。
“于是明明手里有了新式武器,为了避免战术和装备调整造成战斗力下滑,乌萨斯军队便让拿着新式武器的步兵们继续过时的战术。就结果来讲,部队的指挥控制体系确实因此能继续发挥作用……”
康曼德扫了眼屏幕上在进入攻击出发阵地时也依然在肩并肩的乌萨斯步兵们:“而他们当面对大量装备自动武器且据守阵地的敌人时,哼哼。”
“我的信心提升了一些。”塔露拉勉强地笑了笑。
话音未落,一声低沉的轰鸣突然响起。
“啊,音乐会兼烟火秀开始了。”康曼德看了看塔露拉,“你新增长的信心不会又被吓回去吧?”
“你差不多得了!”在气急败坏之际,塔露拉的紧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炮声过后是先尖锐后沉闷的炮弹破空声。但还来不及听全一枚炮弹从出膛到命中制造的全部动静,其他火炮的轰鸣就接踵而来。炮火风暴狂烈而密集,尖锐的呼啸声与响亮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高低相应、此起彼伏。
“时间?”康曼德问塔露拉。
“上午五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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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乌萨斯整合主义共和国拍摄的纪录片《伟大的革命战争》中,制片厂为这个时刻做了让人赞叹的文艺化表述。
在舒缓的音乐中,旁白低沉地朗诵着:
“此时是周六清晨,西北冻原与乌萨斯帝国的各所学校刚在前一天夜晚经历了假期的喜悦。
“根据地的农民们像往常一样走向自己家的温室菜地
“帝国的皇帝和议长结束了一夜工作,刚刚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