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十万个日日夜夜啊。每一天,月楼都能看到祂,看到祂在最后对自己笑,祂还说了什么,但月楼没有听清楚。祂说了什么?祂会说什么?这样的问题一直在折磨着她。
墙里的声音温和地说:“你的愿望不是进来,而是见到那个人,对不对?”
“……对。”月楼说,“你说得对。我还有话想跟祂说,那时太天真了,不知道那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如果我知道的话……三百年里,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我只是,还想再见祂一面。”
“那你不能进来。”
“为什么?!”
“……神的孩子,你回头看看。”
月楼回过头去,只见来时漫长的路上忽然长出遍地的花和草,道路向后无限地延伸,她见过的人都在路上出现,他们也像她一样不停地向前走,有人走到了墙前,茫然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
月楼忽然明白了墙是什么。
它无限高,无限远,无限厚。它是死亡。
“回去吧。”墙里的声音说,“或者你可以再往前,这是神的恩赐。”
“可是,我只能往左往右,往上往下。没法越过墙,就不是向前。”
“是的。”墙说,“这就是永生。往左或往右,往上或往下,但永远不向前。你明白吗?”
月楼像是脱了力,她缓缓跪倒在门前,双手在门上留下了一道很长的向下的痕迹。
半晌,她低声说:“我想向前走,请让我进去吧。”
“你不懂我的意思,孩子。”墙里的声音说。
“不……你不明白。”月楼的头埋得很低很低,“先生还在前面等着我,即使是死亡,也让我向前走吧,一步也可以,半步也可以。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声音温和地说,“我的意思是……有人在后面等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月楼回过头去,身后的画面又变了。
她认识的人都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雁寻站在身后的道路上,对她伸出了手;顾修站在雁寻身后摇着扇子,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流光双手叉腰,气冲冲地要来拉她,抄手铺子的老板娘端着一碗抄手要给她,小石头焦急地看着她。
还有秋霜,连颜,还有更多的人……他们都站在她身后。
月楼对他们摇了摇头。她固执地把脸贴在墙上的门上,即使有这么多的人拉着她,她想见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那声音长叹道:“痴儿,你再回头看。”
月楼没有再回头,她靠着门,低声问:“你是谁?……你的声音好熟悉。”
那声音笑起来,祂说:“你曾见过我的。”
月楼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是的,我见过你。在小楼的夜晚,在先生的身边。先生称呼你为……龙元的神。”
“你果然醒着,好孩子。不枉费我特意让你听到。”那声音笑着说:“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你是先生的兄弟吗?”月楼问。两个同样的存在,月楼只能想到兄弟的关系。
“不。”那声音说,它本来是一个男声,但这会儿又变成了一个女声,“不要拿人类的关系来衡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