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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喊她禾女,那位很有名的戚姑娘喊她姜陶,还有秋娘,唤她……
“四娘?”
听到这一声,禾女难免怔忡,不过一晃神,她便回过神来,问:“将军这是怎么了?这一仗打得应当顺利吧?”
顺利?这一仗应当是顺利的。
一切都与他的预想相当,没什么困难便将城池攻下了。
世子亦是大为表彰,手下副将恭维称赞。
可是……
“我杀了好多人。”
他眼前仿佛还是一片血红。
手上已不再拿着剑,可穿刺胸膛,割破咽喉的感触,似乎还残留手心。
耳边仍回荡着厮杀与哀叫。
温热的血喷溅到脸上,然后滴落下来,慢慢变凉,黏腻、干涸、结块。
他麻木地厮杀,仿佛是身体里印刻最深的记忆,无需思考敌人的弱点在哪里,甚至尚未看清敌人,手中的剑早已递出。
直到厮杀也结束许久以后,麻木渐渐褪去,方才泛上层层细密的恶心与厌恶。
“我不喜欢打仗,”他低声说,“你们可能找错人了。”
他不会是将军,他一点也不喜欢打仗。
他还是喜欢和秋娘一起,在山间耕种的日子。
山间的风是清朗的,水是清澈的,土地厚重,草木芬芳。
禾女听完,只是把他带到溪河边。
细绢沾了水,触到脸上微微泛凉。
禾女一点一点帮他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
干涸的黏腻慢慢褪去,一阵清风吹来,他仿佛忽然从水底冒头,呼吸间重新活了过来。
“世子说,”他道,“假如不杀他们,城中无辜的人就会死。”
眼前好像有两幕景象重迭。
世子说,若不杀敌破城,死的就会是城中无辜百姓。
也是世子说,杀敌卫国,是为了身后之地,不受战火洗礼。
他似乎想起来一些,自己的确是将军。
可他并不那么盼望自己是将军。
假如他真的只是个跛脚农夫该多好,每日最大的烦扰,只是挨两句骂而已。
“你一点没变,”禾女笑着叹道,“要是能多想起来一些就好了。”
“就能想起你我曾经约定,倘若一日战火止歇,便要一起归田隐居,自此日出耕作,日落而息。”
孟岂问她:“以前我跟着世子,是因为他也曾经许诺过我,要让襄国再无战乱吗?”
冬日的斜阳柔和极了,照在身上只有微微的暖意,金色的光熙却灿烂至极。
禾女的侧脸沐浴在这样的明光之下,恍若天人,吹拂发丝的风都仿佛温柔下来。
这样的对话似乎也曾发生过,时光穿越记忆的彼端,让两幕景象交汇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