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时兮荆草齐
等钟黎到一处有溪流溅落的偏僻处时,果然见到古羽。她坐于一块大石上,石中是溪流冲击出的水潭。潭边一堆篝火,将她素色的衣衫染红。火上一只吊子冒着青烟,有嘘嘘声隐隐发出。听到脚步,古羽止住歌声,大抵火光的缘故,面色较早时好着不少。
“将军此一行可有收货?”
“有。”钟黎一字回应未再详述,倒是先凑近来打量起火上吊子和一旁茶具。“半夜不睡,一人烹茶作歌,快意啊!”
“快意谈不上,免得无聊罢了。我如今已同诸位一道,不得多花些心思?”
“这么说是在等我俩?”钟黎笑道,“这水开了,还不泡茶?”
“陈年普洱,需三沸的水。”
“三沸?”
“一沸如鱼目,二沸似泉涌,三沸腾波鼓浪。”正说着,吊子盖突然跳腾起来。“如此才是好了。”她取来麻布一手环握吊柄,一手开了壶盖,先洗了茶而后再冲。钟黎便是站在一旁,也嗅得见阵阵沉静的浓香。
“茶是好了,可茶碗打我出门便只备了一只。”
钟黎四下琢磨,见石滩周围有不少被水冲出凹坑的小圆石,便捡了一块如拳头大小的,于水潭中涮了两涮,摸索着将青苔洗去。
“这便好了。”钟黎将“石杯”递到古羽面前,回头问秦朗可要一个,却被谢绝。
古羽瞅着黑黢黢的石头,一边倒茶一边笑道:“早知如此我倒是应再把茶叶省去,石杯、青苔、山柴、潭水,如此凑一席茶来才真道是闲情雅致。”
“哪怕是得叫来我的火头军砍柴,才够将这石滩水烧开吧!”钟黎如此说着,古羽更是发笑。
“打趣便罢了。将军也知我这般是为了‘打探军情’的。”
“军情?军情便是这山下一座石门堡,这几日得拿下。”
“我印象里是做还算坚实的石堡。”
“岂止坚实,这石堡三面环水,想要攻城必先渡水。除了城门吊桥,我尚未见有什么渡水的法子。水虽未见多深,但不小心便是人仰马翻,城头强弓劲弩,加之水边一块开阔地,若要强攻必然死伤无数。”
“确是如此。这水名叫大石溪,水流湍急。秋汛汇至,水面宽十余丈,强渡几乎不可能。”
“你这头一遭便给我出了个难题。”
“万事开头难,若能取了城中粮草,往后便能轻松些许不是?”虽这么说,但见钟黎似未现之前为难的情境,古羽便想他已有了些对策。“何况难非无计可施,也有解的办法不是?”
“尚不能说有解。天时地利人和,多少都能寻些法子,不过还欠考虑。但因是你引的路,我想先听听你有什么对策。”
“对策谈不上,领兵打仗是你们的事,只能说些小女子知道的。”古羽继而道:“这石门堡应在明晚有一祭典。每年秋汛初至,城中便会宰牛设坛,祈来年风调雨顺,保一方平安,而后欢歌把酒。因这秋汛水涨,城内外的戒备便一时松散,若能借此机会或可巧取。”
“如此一来渡河倒成了关键所在。”
钟黎正是考虑,秦朗便参与进来。“若我领十数兄弟泅水先渡,待祭典开始后取一侧城门,放下吊桥。将军此时引兵攻入,可否?”
未等钟黎回复,古羽先道:“若可放下吊桥确也可行。然祭典时这吊桥绞盘会被铁链锁起,刀剑恐难斩断。一时若放不下吊桥,则诸位便有陷于城中之险。”
“若不如此,今一无船,二无桥,又当如何?不若博上一博。”
“桥可一夜成否?”
“一夜成桥?”听钟黎所问,秦朗甚是惊诧。
“昔日有曹孟德一夜筑城,而今我等考虑下一夜建桥又有何妨?”
“曹操当年借的是天寒地冻,水跟沙子一混就是冰疙瘩。如今你我有甚依凭?”
“君知曹孟德的一夜城,又可知织田信长的一夜城?”
“织田的一夜城?”
“靠的是预制件。”钟黎替古羽回道,却突然灵光一闪,不由从石潭上蹦起。“对,预制件!”
“将军寻得办法了”
钟黎满脸兴奋,“传令下去,令工匠于上游近岸处就地取材,制一丈圆木方舟二十,另至今日你我所到林间空地,制丈余木桩一百,明晚前交付。时间紧迫,来不及便三班倒。”
秦朗俯首领命,却又问道:“现在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