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颔首,睡意在迷糊中骤然袭来,她复又沉沉睡去,在梦里仿佛听到了悉率极细微的声音。或许是韫姜走了,她心中恍然缺了一块,又睡得不甚安稳了。
颐华宫,?诗养了三日后,因觉总不来请安是失仪的,故而今日提早来了颐华宫请安谢恩。韫姜得了?诗递来的消息,也早起来,二人一道坐在廊下的春凳上,等皇后梳妆完毕。
“这几日瑃小仪可来瞧过你不曾?”韫姜捧着盛有昭平红茶的曜变盏,缓缓呷了两口,红茶性温,入口芳醇甘美,浓郁芬香。
“是日就来过,我因还在昏睡,她稍坐片刻就走了,之后每日都来略坐会儿子与我说话。”?诗并不蠢钝无知,她是静而思之,疑虑过幕后主使者是谁的事的。
她凝睇向前方庭院中的梧桐树,蓊蓊郁郁,苍翠葳蕤,看了叫人心神宁谧,她喃喃道,“她……似乎对我遭人暗害之事感到诧异。”
“或是真无辜,或是会作戏。”韫姜声音细微,仅?诗可闻,“若是皇后、贵妃所为,暗箭伤人,你只怕不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儿。何况,依她们的权势,合该做得更天衣无缝些,兰心这纰漏太大,不像她们的手笔。但新秀里有这心、有这钱权的不外乎那几个了。”
“我夜间难入眠,要喝了安神汤才可。因为总怕是瑃小仪,一想起来祸起萧墙,就汗毛倒竖。我到底比她矮一阶,又同在一宫内,防是防得吃力的。可我也不想将人想得那样坏,若人人不信,事事存疑,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呢。”?诗取下发髻上的一支烧蓝嵌玛瑙福喜钗来逗廊下飞来的黄鹂鸟儿玩,还是心事重重的。
“你这孩子心地好,皇上还跟我夸你呢。”韫姜盈盈一笑。
?诗粉靥姣姣,低头嫣然一笑:“皇上是顾着姨母的面儿呢。”
“你何苦这样妄自菲薄,我是情愿皇上喜欢你这样和顺恭良的,远胜过旁人不是?”韫姜凝淡平静地说来,她已经习惯了三宫六院的美人如云,何况就算平常官家也是三妻四妾,要有个场面的,她怎么会不清楚?
?诗见她豁达,便付之一浅笑。她抬头,恰瞧见瑃小仪同玲良人一道进来,于是站起身来给瑃小仪见了礼,同玲良人行了平礼。瑃小仪和玲良人又上来给韫姜行了安问好。韫姜端坐着不起身,只是含着笑点了点头。?诗因瑃小仪在不好坐着,于是就将钗钗上,一旁缄默着站定了。
韫姜笑:“来得正是时候,正同珣贵人谈用的药膳呢。药膳既可防病治病、也可延年益寿,不比汤药黝黑苦涩,难以入口。真是色香味具有,能当寻常菜吃。你们年轻,但自江南来京,地气不服是有的,还是要调理好了,谨防日后年纪渐长,露出许多病症来。一道说说才好。”
瑃小仪面色如常,允着在美人靠上坐了,?诗这才又在春凳上坐下了,玲良人不自在地垂眸靠着瑃小仪也坐了,眼神奇诡地觑了眼杏眼桃腮、娴静似水的?诗,默然不语。
“珣贵人说食欲不振,本宫便教了她一羹红豆薏苡仁龙眼汤羹,你们只怕一时吃不惯宫里中规中矩的菜,本宫吩咐司膳司也日日给你们送去。”韫姜扶着金臂钏,柔声细语,却带着不容忤逆的气势,她微眯起眼,“到时候全吃尽了才好。”
玲良人略一蹙眉,清冷道:“德妃娘娘不知,薏苡仁寒凉之性,女子多食恐生不妥。”
“唉呀,原来玲良人对药理也知晓一二吗?”韫姜盯住她,笑意森森,玲良人脸色骤然一变,转而好整以暇应对:“家中老祖宗久病成医,妾身自幼服侍伺候,粗略地懂得一些。所谓医者仁心,妾身虽不是医者,但也深知‘仁’这一字。是怕德妃娘娘好心办了坏事,才提醒一句。”
?诗出声:“是了,娘娘,妾身喝着温性的汤药只怕冲了呢。原本没遂了贼人的愿,这回子竟要成了!”说罢与韫姜相视呵呵一笑,侧目瞥向玲良人,吴侬软语道,“若是那心狠之人有半分玲良人的德行良质,妹妹何苦遭那委屈受。”
玲良人抿唇不语,脸色铁青,半分笑意也无,垂着眼睑乜向别处。韫姜对?诗道:“是非对错,全在人心。但求问心无愧,身正有德。”
“诸位主子原在这儿坐着说话呢,皇后娘娘业已赐了茶点,诸位主子就请入里宽坐罢。”容德出来延请众人入内坐,韫姜便也提裙领她们一同进去坐了。
之后给皇后请了安,皇后照例不咸不淡问候了?诗几句,?诗谢了关切,逢场作戏,也只是彼此应付。